“大少爷稍安勿躁,”张大掌柜见他如此急躁不由心中微微失望,仍尽职尽责的道:“忍一时之气算不得什么!当初邓家的生意还没有如今这么大,老爷还不是忍了旁人许多闲气!可您也看见了,后来呢?赢的还不是老爷!如今也一样!这种负气的话大少爷别说了,往后咱们可以慢慢的想法子,脱离扶家的牵连,但是眼下,除了扶家,谁家吞得进这么大宗的货物?谁家又供得起咱们需要的货物数量?”
“您说得对!”邓柏于长长的舒了口气,缓和了情绪放缓声调,向张大掌柜施了一礼,道:“方才是我急躁了,请张叔见谅!”
能在泉州城占据如此要紧的地方当大掌柜,自然是跟着邓老爷打江山的心腹老哥,邓柏于等算起来都是晚辈。
“大少爷快别如此,老朽当不起,当不起!”张大掌柜连忙还礼。
“张叔当得起!”邓柏于笑笑,忙问道:“依张叔之见,咱们该怎么办?可是——还要求扶家?”
尽管听出了邓柏于话中的不甘、不情愿,张大掌柜轻轻一叹依然点头:“大少爷,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求扶家这一条路!”
“可今天那扶老爷的意思你也看见了,”邓柏于皱皱眉,道:“既然他故意激怒我再借故中断谈话,可见他根本就不愿意与咱们再做生意,就算咱们能够放低身段去求他,难道他就能改变主意吗?”
“总得试一试!”张大掌柜语气不容置疑,断然道:“就是大少爷您到时候要委屈点了,把咱们的姿态放低,尽量多说好话!毕竟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俗话说得好,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他总不至于做的太绝情吧!”
邓柏于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虽然不太情愿,也不得不点点头,叹息着答应了。
谁知,第二日两人前来求见的时候,门上竟说扶老爷出门去了,想必要晚一些才回来,请两位下次再来。
大家都是商场上混的人,这种话若是也相信那就真成了傻子了。
邓柏于顿时脸色微变就要发作,张大掌柜将他袖子轻轻一拉,笑道:“无妨,既然如此,我们横竖也无事,就在这儿等等吧!”
邓柏于见张大掌柜这么说,也只得认了。
那门房没想到他两人不肯走,怔了怔,陪笑道:“两位要是不嫌弃,请门房里坐着等候吧!总比在这外头要强一些!”
如果让他们就这么站在门口,老爷知晓了肯定要骂人的。
居然让他们去门房!邓柏于只觉气血直冲脑门,张大掌柜已经拱手笑着道谢道:“多谢多谢!小兄弟真是个好心人!”
说着拉着邓柏于进去了。
扶家财大气粗,门房也建得十分宽敞,次间里还特意隔出了个茶水间。茶水间里还摆置着长榻桌椅。虽然都是普通的木料做工,却也干净整洁。
邓柏于撩开袍子坐下,十分气闷的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我是邓家的大少爷,您是邓家第一分号的大掌柜,如今求上门来求人不说,居然还得待在这茶水房里,真是——”
当年这生意还是邓家求着恳着要做的,如今倒好,人家反倒拿起乔来了!
这叫邓柏于如何能甘心?
张大掌柜只微微一笑,倒了杯茶水递给邓柏于笑着道“请”,邓柏于接了茶只瞟了一眼那不黄不褐的茶水,就嫌弃的搁置一旁茶几上。
张大掌柜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从容坐下,饮了两口,微笑道:“大少爷稍安勿躁,这门房对咱们的态度还不错,我想,扶老爷肯定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只要他不想把事情做绝,咱们就有希望!今儿,就算来对了!”
邓柏于轻轻一哼,叹道:“但愿吧!若非眼下这难关——罢了!既然来了,不管他怎样刁难甩脸色,我受着就是了!”
“这就对了!”张大掌柜最担心就是他像昨天那样一言不合就恼将起来,那可真是什么都不用谈了!只要他肯克制,此事便还有五成以上的希望。
“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少爷需记得老朽这话!”张大掌柜低低又道。语气蓦地凝重肃正。
邓柏于心中一凛,忙点头道:“我受教了,张叔!”
两人在这儿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过了申时中刻,其中茅厕去了三四趟,茶水喝了好几壶,还吃了几个中午门房送过来的馒头,终于等到了扶老爷已经回府的消息。
张大掌柜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白等!
邓柏于也精神一振,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扶老爷被自己两人的诚意给打动了呢?
两人随着引路的仆人来到书房,与扶老爷见面。
谁知,扶老爷依然是昨天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客气而疏离,说话不是故意兜圈子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直截了当的假装没有听见忽略了他们的话!
都这样了还能谈得出来什么!邓柏于怒从心头起,脸色一凝,索性直视着扶厉,拱手道:“扶老爷,咱们两家也不是头一次做生意了,我们邓家的信誉扶老爷难不成还信不过?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说出来大家好商量!扶老爷却总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张大掌柜也忙拱手陪笑道:“是啊扶老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大家好商量嘛!老朽再多嘴一句,扶家的船队总不能白跑吧?有几个商家能像我们邓家供应得起那么多的货物、又有哪个商家能要得了那么多的外洋货呢?咱们这生意分明是互惠互利的大好事,这为何突然之间就——呵呵,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当初可是签了合同的!”
邓柏于见他只是温吞吞不紧不慢的笑着,心头愈恼,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清:“究竟如何,您给句痛快话吧!这样我们也省得再来烦您!”
扶厉长长叹了口气,无奈摊手一笑,道:“两位既然知道这是难言之隐,又何必再问呢?我劝两位还是别问了!至于合同,两位拿这个说事,真的有把握能说得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