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墨北想了想他方才对宋凝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连忙一路追了过来,结果就听到她在与薛邺岩说,只是把他当成了弟弟。
呵,弟弟,陆墨北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整个人露出一股颓败之色,慢慢地转身向后走去…
薛邺岩望着陆墨北离开的背影,得意地一扬嘴角,他身怀内力,自然早就听到了陆墨北追来的脚步声,是以他才会逼迫宋凝……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宋凝回答完那个问题之后,心中很是烦闷,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没什么的话我先回去了。”
与宋凝不同,薛邺岩却是心情大好,看了看天色,乐呵呵地道:“现在时辰尚早,用了晚膳我就告诉你。”
薛邺岩这一顿晚膳直直用到了二更时候,店小二过来道:“客官,不好意思,咱们打烊了。”
薛邺岩看了看外面黑沉的天色,“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粒银锭子放在桌上,道:“不用找补了。”
店小二欣喜地收下银子,道:“多谢客官,客官慢走!”心里却是纳闷不已,这位俊俏的公子从下午便来坐着,一个人还时常自言自语,看着他的穿着也是非富即贵之人,这番行为当真是奇怪。
店小二腹诽了一番,摇了摇头,掏出怀里的银子看了又看,这才欢欢喜喜地收拾起东西来。
宋凝困得直打呵欠,道:“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薛邺岩答道:“此处山川秀美,山峻峰奇,最是适合观夜景,赏月色。”
宋凝“啊”了一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旁边还坠着几颗星点,“这与我在长安城看到的并无什么不同。”
薛邺岩见她如此单纯,便笑道:“此处最美之景色,莫过于断崖残月。”
宋凝一怔,道:“可是上次那断崖?”
“正是。”薛邺岩继续道:“上次遭人追杀,也无暇赏景,我想了一下,觉得不带你去看看实在有些可惜。”
原来是这样,不过是赏个景罢了,还弄得神神秘秘的,“那就走吧。”
薛邺岩道:“观景最好的时分是在三更,此时已二更过半,等你走到怕是该天亮了。”
“那怎么办?”
薛邺岩挑唇一笑,一把揽过宋凝,展开轻功,向着那断崖飞奔而去,一路上,宋凝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心情也不由得畅快起来。
薛邺岩因奔得快,不过三柱香的功夫便已到断崖。
宋凝睁开眼睛,只见一弯残月当空,星辰四布,果然十分有趣,而且此处草木繁多,又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点缀其中,煞是好看。
那日怎的没发现此处有如此美景?
宋凝一转头,看见月色下薛邺岩一双眼睛如星辰般闪亮,便连忙转开视线,“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
说完这句话,宋凝便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露出雪白的一截颈项,纤长优雅。
薛邺岩见后,忍不住伸手去在她后颈处抚了一下,宋凝便如同惊弓之鸟般身子一抖。
薛邺岩立刻缩手,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宋凝回过头来,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是不习惯有人真正的碰到她的肌肤,只好低声道:“抱歉。”
说这话的宋凝却没有意识到,陆墨北每次执起她的手时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见她有过不适或者抗拒。
薛邺岩心里明镜似的,却还是摇摇头,示意无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你去哪里?”宋凝脱口而出,薛邺岩却是没有回答她,一溜烟儿地走远了。
过了些时候,薛邺岩才缓缓归来,宋凝道:“你做什么去了?”
“这个,刚逮的,送给你。”
薛邺岩说着,解下腰上挂着的九转镏金蝈蝈笼,递给宋凝。
宋凝不明所以地接了过去,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就见九转镏金蝈蝈笼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萤火虫,如同小灯笼一样闪闪发光。
“好漂亮啊!”宋凝忍不住喟叹出声。
月色落进她的眼眸里,泛着柔软天真的光,薛邺岩痴痴地看着她,被她的笑语牵引到遥远的喧嚣之外。
宋凝握住那笼子许久许久,才轻轻地道:“我虽然也喜欢萤火虫,但还是喜欢看它们自由飞舞着的样子,这么装在笼子里,总是替它们感到委屈。”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拿主意好了。”
宋凝望着薛邺岩,询问道:“不然,一起放生好了?”
于是,便由薛邺岩拿着笼子,宋凝揭开笼盖,不一会儿,那些萤火虫便三三两两地飞出来,围绕着两人高高低低地盘旋着,不肯离去。
此处月光本是朦胧,但有了萤火虫那点点滴滴的光芒,那玄衣长袖,如水长裙,都仿佛有了生命似的轻轻波动,隐隐光华,煞是美丽。
那些萤火虫又盘旋了片刻,这才渐渐散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宋凝低声说道,微微仰着头,朝着山下走去。
薛邺岩走在她的身后,想去牵住宋凝的手,只是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过一会儿又伸了出去,如此反复几次,终是没有伸出去,心里叹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再等等吧……
那些萤火虫还在林间飞舞着,间或有清冷的月光星辉落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芒,风过面颊,月照星眸,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人却是藏着不同的心事。
回到住的地方,宋凝与薛邺岩互相告别,正打算回屋休息,忽然看见陆墨北站在不远处,已不知来了多少时候。
“你什么时候来的?”宋凝意外道。
陆墨北缓缓走了过来,隔得近了,才发现他表情十分不善,一双眼睛更是深不可测。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宋凝心惊了一下,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陆墨北平静地说着,可宋凝还是感觉到了他隐含的怒气,加上他肩头被夜露打湿的痕迹,宋凝心虚地低下了头,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薛邺岩带我去了断崖……”
“就因为他带你去赏花赏月赏风景,你就让他碰你的脖颈?”陆墨北忽然声音大了起来,怒声责问道。
一听这话,宋凝心中火起,瞪着眼睛顶回去:“既然你都看到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陆墨北忽然上前,一把拉住了宋凝的领口,而宋凝叶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最终陆墨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甩开宋凝,提着剑大步离开。
而宋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觉得今天晚上的陆墨北这么奇怪呢?
宋凝不知道的是,陆墨北一直因为白日里的话耿耿于怀,再加上她说他只是弟弟的事烦闷不已,可直到晚上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他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不测,连忙召集了影卫,结果却发现她兴致勃勃地在与薛邺岩赏月,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陆墨北心中有气,宋凝心中也甚是不忿,一连着好几日两人都没有说话,就算看见了,也是赌气似的擦肩而过,就连刘宏也感觉到了,陆墨北情绪的变化,唯一高兴的怕就只有薛邺岩了。
这日里,宋凝与陆墨北迎面相撞,宋凝实在是受不了如此憋闷的气氛,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缓和一下,却见陆墨北就像没看到她似的,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你吃饭了……没……”宋凝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宋凝气愤地跺了跺脚,亦是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是以她没能看见,走出一段路程之后,又回过头来的陆墨北,那复杂而深情的目光。
待宋凝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便不顾一切地拂落一切什物,她甚至把床上的被褥都扯下来,把床帷拽下来,扔得满地都是。
就算这样也不解气,宋凝眼睛直直地看着墙上的红色小弓,终于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抓下来就撅,连撅三下都撅不断,她又用脚踩了弓背,双手拉着弓弦使劲往上拽。
“你这是做什么?”
薛邺岩听见声音赶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还好他帮宋凝安排的是一间偏僻的屋子,平时很少有人过来,否则让人听到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响声,还不得被吓死。
薛邺岩连忙上去掰开宋凝的手,把弓抢过来,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那弓弦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勒得双手血肉模糊。
薛邺岩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好好的,发什么脾气?有什么不忿之事我去料理,何苦让自己受如此委屈?”
宋凝一甩手,挣脱开去,背对着薛邺岩道:“帮我把这弓拿去烧了,我不想再见到它。”
薛邺岩喃喃道:“这弓你不是一直当成宝贝吗?我时常见你隔三差五就取下来擦拭一番,现下为什么又不要了?”
薛邺岩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只是他不知道这弓是陆墨北送给宋凝的,要是知道的话,只怕不用宋凝吩咐,他也早的就把这弓拿去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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