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看到陆墨北的左肩中了一箭,左手手掌心则是因为握箭而被划伤,确实都不是什么要害位置,只是伤口却是很深,尤其是肩窝的位置,整只羽箭几乎都没入了陆墨北的肩膀之中,他的里衣几乎都被血水浸透了,鲜血正顺着衣服的边隙滴在地上,不一会儿,地上便已经又有了一小滩血迹。
宋凝沉声道:“你身上的伤口极需处理。”
陆墨北略微低了点头,道:“确实是需要处理的,只是方才马车颠簸,并不适合治伤。”之前宋凝只是从他衣服上撕下了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延缓鲜血流出的速度,现下却是没有什么作用了。
宋凝将陆墨北扶到一棵大树下坐着,让他能够靠着树干微微休息一下,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点儿止血的草药。”要知道,山林里最不缺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草药了。
“嗯。”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陆墨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脸色苍白如蜡,就连嘴唇也失去了颜色。
宋凝也不再耽搁,将破烂的外袍轻轻披到陆墨北身上,转身向丛林深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凝抱着一堆草药回来,放到陆墨北的脚边,准备叫醒陆墨北,手刚覆上他的脸庞,便发现他的体温凉得可怕。
宋凝顾不得那么许多,拍打着陆墨北俊俏的面庞,想要唤醒陆墨北,焦急地道:“陆墨北,陆墨北,你醒醒,快醒醒。”
陆墨北闭着眼睛,就连睫毛也一动不动,只是口中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水……渴,好渴……”
陆墨北的声音极轻,下一秒便被吹散在风中,可宋凝还是听清了,道:“你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就去给你打水。”
宋凝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她方才找草药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一条小溪,只是她遍寻周围,都找不到可以盛水的东西,无奈之下,她只能用手捧起一捧水,慢慢含在嘴中,一路跑了回去。
宋凝望着昏迷不醒的陆墨北,心下一横,将唇凑了上去。
觉察到温热的水一点一点从唇齿间流入,陆墨北贪婪地想多要一些,但身子又动弹不得,直到喉中干渴稍有缓解,他才积攒了些许力气,缓缓睁开了眼睛,而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宋凝没想到陆墨北这么快便醒来,面上羞臊,下一秒便想要抽身离开,却被陆墨北一手扣住了后脑勺,两唇紧紧相贴,宋凝想要离开却是不得。
双唇相接。
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
这样想着,陆墨北便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气力,竟是在瞬间便转为主动,忍着肩膀处的疼痛,一手搂住宋凝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背,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样浅尝辄止的轻吻了,那唇齿纠缠间的意味,根本无需多做解释。
女子特有的香甜气息让陆墨北忍不住地想要汲取更多,攻城略地。
宋凝明明想要拒绝,身子却又软得根本脱不开身,她想,一定是因为今天一连遭遇了两场刺杀,她才会虚脱至此。
这时,忽然一声雷鸣,接着便是密集的雨点砸落下来,将宋凝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识瞬间拉了回来,一把推开陆墨北,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站起来,面上窘迫不已,她方才……她方才……竟然有些享受?
陆墨北猝不及防被宋凝推开,肩上的伤口又被撕裂,强烈的疼痛袭来,让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宋凝连忙道:“你没事吧?”
陆墨北紧紧拉着里衣的衣襟,指端发白,艰难地摇了摇头,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滴落,衬得他更加狼狈虚弱。
宋凝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道:“你现在需要一个干净的地方处理伤口。”
陆墨北道:“这里应该是长安城郊外的荒山,不过具体的位置却是不得而知,现在天色已晚,又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如果我们贸然下山,只怕会更加危险。”
宋凝点点头,她的想法也是这样,“那么我们就只能等着别人找到我们了?”
“原本寻着车轴印子,旁人应该能很快找到咱们,只是眼下这场大雨,只怕把车辙都给冲没了,旁人也是寻不到咱们了。我们需要先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熬过这一个晚上,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再下山也不迟。”陆墨北分析道。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宋凝担忧地开口:“那么我们应该在哪里歇脚呢?”
陆墨北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马车就在离他们不远处,只是马车的四个轮子已经不知去向,剩下车厢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顶端有些变形,其他的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异样。
陆墨北想了一下,说道:“这里荒郊野岭的,想来没有什么人家,或许我们可以去那马车之中暂避,先熬过今夜再说。”
宋凝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车厢上,略微思索,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陆墨北伸出一只手,用眼神示意宋凝拉他起来,宋凝接过他的手,却险些被他突然的大力拉倒,只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又静了静,滂沱的雨声都不能阻止宋凝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脸上一热,又是想起方才的画面,不由挣开陆墨北的手,道:“我看你好得很,根本不需要我帮忙,我先过去了。”
宋凝抱起地上的草药,率先向着车厢走了过去。
陆墨北看她羞涩的模样,抿唇轻笑,口中似乎还留有她独特的清香气息,一直流淌到了心底最深处,便是连身上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将手掌撑在地上,缓缓起身,朝着宋凝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宋凝一手抱着草药,一只手正想推开车厢的门,却被随后而来的陆墨北阻止,“等等,我先进去检查一下,你现在外头等等。”
说罢,他便走进了马车车厢,宋凝心里一暖,她知道陆墨北是为了安全考虑,车厢虽然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可里面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万一里面已经严重变形,人一进去就会垮塌,陆墨北身先士卒,要确认里面的安全的,才让自己进去。
片刻之后,陆墨北从车门处探出头来,道:“里面是安全的,你可以进来了。”
“好。”宋凝应了一声,抱着草药,走了进去。
等到宋凝进去,陆墨北便“啪嗒”一声关上了车门,随着车门的关闭,车厢内霎时间暗了下来,就连那依稀的月光也不见了,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
眼前一片漆黑,宋凝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黑暗,摸出一块石头,将草药碾碎,道:“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先帮你止血。”
宋凝拔的草药主要是白芨,对于外伤来说,白芨有很好的止血效果,这是因为它含有一种胶状成分,创面能形成一种保护膜和跟红细胞凝集形成血栓以达到止血效果,这是她当初学医理时学到的,没想到在此处用上了。
“嗯。”陆墨北应道,在一片黑暗之中,宋凝隐隐约约看到陆墨北伸手脱下了里衣,只是在触及到肩膀处的伤口时,因为血肉已经和衣服黏在了一起,他在脱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凝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陆墨北的肉体了,之前在三县的时候,他伤得比这还重,更何况宋凝心中对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看重,当下也不扭捏,直接道:“等会儿我将你身上的箭头拔下来,你便将草药立刻敷上去。”
陆墨北却道:“还是我来拔箭头,你帮我敷药吧。”
宋凝想了一下,如果陆墨北自己拔箭的话,可能会对疼痛有更直接的感受,总好过她在黑暗中摸索半天,反而加重他的伤势,“好!”
宋凝将目光集中到陆墨北的伤口处,等着陆墨北拔出箭头,她就立刻为他敷上草药。
陆墨北背靠在车壁上,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慢慢地抚上肩膀,握住裸露在外的箭头,薄唇紧抿,用力一拔,“噗嗤”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将羽箭从身上拔了出来,鲜血瞬间从那黑黝黝的伤口处喷了出来。
宋凝一直注意着陆墨北的动静,眼下见他将箭头拔了出来,一分一秒也没有迟疑,连忙将手中的草药按在箭口处,阻止住血液的流淌,接着便把之前已经撕好的布条缠绕在了陆墨北的身上。
陆墨北受了伤,又淋了雨,体温有些低,当宋凝的手轻轻抚上他后背的时候,他只觉得被温暖包裹,连带着心底也酥酥痒痒的,像是有一根轻柔的羽毛在他心尖儿上飘来荡去。
这样一来,他的身子便有些僵硬。
宋凝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太用力,弄疼你了?”
“不是。”陆墨北言简意赅,只回答了两个字,只因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便只能任由宋凝继续为他包扎伤口,只是他上下翻滚的喉结还是暴露了他心绪的不稳定。
宋凝的手温温暖暖,每触碰到他的一处肌肤便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撩拨得他心痒难耐,在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她轻柔的动作,她指尖的温度都成了他留恋的存在。
陆墨北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想着能得她如此悉心照顾,自己受点儿伤也是值得的。
宋凝并不知道陆墨北此刻的想法,只是因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不由放轻了动作,陆墨北微凉的体温传递到她的指尖,想到两人此时暧昧的状态,脸颊微微发烫,忙道:“包好了。”
宋凝说着,便将手收了回来,温暖的感觉瞬间不见,陆墨北禁不住浑身一颤,声音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着凉,有些微微的沙哑:“多谢。”
陆墨北说着,将方才褪下的衣服重新穿上。
宋凝脑海之中却总是浮现出刚刚他吻她的那一幕,声音里也带了几分不自然:“不用客气。”
外面雨声哗哗啦啦,车厢内却是静谧一片,短暂的沉默之后,陆墨北开口说道:“你可是困了?”
宋凝摇了摇头,才又想起车厢漆黑一片,陆墨北是看不到她摇头的,复又道:“没有。”
“那我们便说说话吧……”
“嗯。”宋凝轻声应道。
陆墨北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宋凝心里一惊,不知陆墨北为何会有此一问。
“我不知道……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宋凝还没反应过来,陆墨北便抬起头,直视着宋凝,继续说道:“你应当知晓我对你的感觉的……”
或许是陆墨北的目光太过炽热,宋凝竟然有些想逃,只好垂下了头,不再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道:“你现在还小,或许你也不清楚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刚才呢?刚才的吻你也要否认吗?”陆墨北变得有些急切。
宋凝垂下眼睑,修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不是否认,只是我想你清楚,在我的世界里,一个吻算不得什么……”
确实是这样的,现代社会两人接吻或许只是表达礼貌的一种方式,宋凝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劝服陆墨北,毕竟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终究是要回到现代去的,她不想平白伤了陆墨北的心,更何况他现在神智不同于正常人,如果有一天他恢复正常了,或许就不会这样想了。
宋凝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陆墨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猜想着是不是自己将她逼得太紧了,接吻这件事本就有些仓促,他应该再稳妥一些,等到她心里真正有他的时候,她就不会拒绝了,追妻路漫漫,他还将上下而求索。
陆墨北没有说话,宋凝以为他放弃了,便闭上了眼睛,想着休息一会儿。
陆墨北却又道:“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只是宋凝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混沌的倦意,她本就风寒未好,又与蛇群斗争,后又经历了一场刺杀,时间一久,她便有些熬不住了,上下眼皮直打架,若不是陆墨北出声,只怕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今夜不能睡过去,还是熬一晚吧。”陆墨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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