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商和颜恺在太原府玩了一个月。
他们去祭拜了陈素商的生父二宝,又去吃了各色美食,又给新加坡的姑姑和姑父发电报,还问她母亲想要什么。
他们收到了回电。
顾轻舟让他们俩去看看从前自己和司行霈住过的宅子,拍点照片,将来带回去给他们;康晗却很想看看老宅,以及想念辣椒油。
陈素商他们到处拍照,用完了所有的胶卷。
“就是这里吗?”陈素商和颜恺站在一处废墟前,有点不太敢确定。
太原是经历过炮火的。
顾轻舟说的旧宅,连同整条街道,都被炸弹毁了。战后重建的脚步,还没有步入这里,只能看到断壁残垣。
陈素商还是拍了几张照片。
他们去看了康家。
康家好像被政府收回去了,改成了一处戏剧院,还没有完工,不给人进去;而督军府门口,挂着书法协会的牌子,也成了政府机构,轻易是进不去的。
颜恺一点也找不到他姑姑和姑父口中的太原了。
“毕竟时隔二十多年。”颜恺道,“旧貌换新颜,也是应该的。”
“对。”陈素商笑道。
他们俩在大门口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去其他地方。
到了旧历的腊月十八日,他们玩得差不多,打算回新加坡去的时候,陈素商夜测天象,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她不知该不该和颜恺提。
她犹豫着。
颜恺在收拾东西,联系房东,打算把房子先退了。
见陈素商有点走神,颜恺问她:“你怎么了?”
“如果我提袁雪尧,你会不会觉得我扫兴?”陈素商直接问。
颜恺笑了下:“怎么会扫兴?他也是我们的朋友,他以前也救过你的。”
陈素商舒了口气。
“是这样的,我夜测天象的时候,发现袁雪尧的宿相消失了。人的八字,可以对应一个宿相。一旦宿相消失,就意味着他”陈素商说到这里,停顿了数秒。
颜恺被她弄得有点紧张。
陈素商的眉头是紧紧蹙起的:“意味着他可能昏迷不醒,可能已经死了,总之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颜恺心中咯噔了下。
陈素商说罢,接着又道:“还有一个情况,就是自己蒙蔽了天机。比如说我和师父,我们俩的生辰八字,再厉害的术士也看不出来。我是天生的,我师父是宁先生帮他做了手脚。”
颜恺又松了口气。
“也许他只是蒙蔽了天机呢?”颜恺安慰她,“别担心。”
陈素商也不想担心。
可能是因为明知袁雪尧回去会遇到危险,所以发现他的宿相不见了,陈素商第一件事就是发愁。
她想到了这里,又对颜恺道:“我想用梅花术数,看看我师父的去向。”
梅花术数是专门用来找人的,不过需要很准确的生辰八字。
用这个找道长,找准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猜个大概。
“好,你找一找。”颜恺道。
陈素商果然开始找。
推演了一番,发现她师父有四成的可能性往湘西的方向去了。
再综合袁雪尧的宿相,也许师父得知了什么消息?
陈素商一时心乱如麻。
颜恺道:“我们去趟湘西。原本就说好了,我们到处游山玩水,把国内的城市都走一遍的。就当去玩。”
陈素商有点后悔自己提这个话了。
她一提,依照颜恺体贴的性格,一定会陪她去的,哪怕他心中并不舒服。
袁雪尧是他强大的情敌,他还没自负到能无视他的地步。况且,在他和陈素商离婚之后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袁雪尧在照顾陈素商,这怎么也抹不去。
可这是他和陈素商婚后的旅行,应该只有他们俩的。
“不了,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回新加坡去。”陈素商给自己定定心,“上次我们见袁雪尧,他说他躲在西康,术法大有进展,也许他想到了办法蒙蔽天机,对付他那小妹妹呢?”
颜恺道:“去看看吧,要不然心里总牵挂着这件事。”
他是很真诚的。
“我”陈素商有点张口难言。
她不知该如何说才恰当。
她当然牵挂,万一袁雪尧上次元气大伤,真死在了他妹妹手里,陈素商会内疚。她会觉得是自己和师父算计了他。
但是,颜恺作为丈夫,再大度也不想听到自己的妻子牵挂曾经的追求者,就好像陈素商不想颜恺在乎苏曼洛的生死一样。
苏曼洛也离家出走了,也是因为颜恺事情的流言蜚语,要是颜恺内疚去寻找,陈素商会怎么想?
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自己丈夫难过的。
“我不牵挂这件事,我们回新加坡去吧。”陈素商定了决心。
她师父可能去了。
既然有她师父,那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样好了。
颜恺则拉住了她的手。
他忍不住笑起来:“阿璃,我懂得你的心思。我们俩结婚了,彼此都不该再有猜忌。我信任你。”
陈素商也笑了下。
“我们去趟湘西。”颜恺道,“我成天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在新加坡也住不好了。要是袁雪尧出事,我们的危险可能又增添一成。”
他是非常真切的。
陈素商看向了他。
他回视她时,目光异常的坚毅:“我们去瞧瞧,顺便也问问袁雪尧,怎么让胡家的人永远找不到我们。多个人,多一点办法。”
陈素商彻底被他说动了。
他们托了人,把买的东西运到广州,再麻烦霍爷去广州接,送去新加坡。
他们俩轻装简行,往湖南去了。
他们在太原府这些日子,因为有了陈家的介绍信,他们置办了一份太原府的户籍,还重新办了太原府的结婚证。
有了这两样,他们行动更加方便了,乘坐火车几乎没人盘查,毕竟他们俩看上去,就是两个普通的小夫妻。
火车进了湖南境内时,陈素商略感紧张。
万一袁雪尧真的出事了,那么她是不是要见到那位叫袁雪菱的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其实应该跟陈素商差不多大,她会不会把陈素商当入侵者?
“阿璃,没事。”颜恺握了下她的手,“你是大术士,怕什么?”
他这句话是贴着陈素商的耳朵说的,陈素商被他的气息弄得有点痒,偏头笑起来。
下火车的时候,陈素商呼吸到了冰冷的空气,以及年末空气里特有的硫磺味,那是炮仗留下来的。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了。”陈素商对颜恺道,“快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