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一出,苏子染之前漫不经心的表情也随之收敛,反而变得格外专注,仿佛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数十根金针在苏子染手中,浑然天成,似乎他们本就该是一体,一派动作被做的行云流水,就连楼奕寒都不得不侧目。
就单单是这金针之数,便已比墨莲高出好几个等级。
金针入体,苏子染亦不敢懈怠,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开始朝着金针中输入内力,几根『插』在『穴』位中的金针也随着苏子染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楼奕寒不动声『色』看着一切,那一颗心都紧绷了起来。
本王倾尽一切换取的,绝不容许失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而在屋外等候的人也皆是一脸的紧张之『色』,生怕听到屋中什么不好的消息。
红棉一手紧握着萧以然,脸上是她都没注意到的担忧。
反而是萧以然晃了晃红棉衣袖,小脸上皆是坚定之『色』。
“红棉姐姐你放心,我相信他。”
还微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让红棉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殿下都把太医院的太医请来了,皆是束手无策,他…”
红棉话语间带着犹豫,毕竟苏子染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又如何能看得懂连太医都不知晓的病症。
可萧以然则坚持着,“以然相信他。”
不知为何,从看到苏子染的那一刻起,萧以然心中便是笃定。
而随着时间流逝,苏子染手下的动作也开始放慢,额头上铺了一层晶莹汗珠,目光中的专注不变。
也就是在此时,一直坐在一旁的楼奕寒猛然站起了身子,便见那一根根金针之上不断有黑『色』血『液』溢出,看着分外渗人。
“是毒?”
他一字一顿,眼中杀机立现。
苏子染悠然点头,不紧不慢收着金针,将其上的毒一点点擦拭干净,轻松了口气,“萧小姐体内的毒已清,在下开几副疗养方子,几日便可痊愈。”
楼奕寒拿出袖中帕子,极为认真而缓慢的帮萧语陌擦了擦脸上薄汗,动作轻柔,分外怜惜。
待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郑重其事对苏子染行了一礼,“谢过先生。”
这一语,是说不出的认真,让苏子染都心下震动。
想来名震天下的宁王何等骄傲,今日一拜,足见萧语陌在其心中的重要程度。
解毒之后,泠夫人等也迫不及待的进了屋子。榻上萧语陌原先一直苍白的脸『色』也终有了几分红润,泠夫人喜极而泣,双腿一软,不自觉的便跪在了榻边。
“语陌,幸亏你没事,不然娘可怎么活。”
现在,萧语陌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幸好…
墨莲上前一步,眼底震惊,对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心中多了几分敬畏,“可否请教先生,小姐究竟是如何中的毒?”
这个问题从萧语陌晕倒之后她便在不停回想,几乎是排除了所有可能。
苏子染捏着金针收回袖中,清了清嗓子,“昏『迷』前萧小姐可接触过什么?”
“小姐从醒来用膳后便只试了嫁衣,然后夫人前来。”红棉皱着眉回忆。
所有人视线移到泠夫人身上,泠夫人抬了抬头,一手匆忙间擦去眼泪,“语陌同我进屋以后,也只喝了杯茶,可那茶我也喝了,不会有问题。”
她微微皱眉,亦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楼奕寒上前两步,端起茶杯细细嗅去,摇了摇头,“不是茶。”
这茶是自他那带回,绝不会出问题。
说罢,楼奕寒和苏子染对视一眼,皆想到了嫁衣。
“嫁衣是什么时辰送来的?”苏子染一脸清润之『色』,无比淡定。
红棉照实回答,又仔仔细细将今日的所有尽数回忆复述一遍。
楼奕寒凤眸一敛,声线薄凉,“是大夫人派来的?”
红棉连连点头,下一秒,楼奕寒的目光便到了流转身上,“去将绣娘给本王叫过来,还有沈璎珞。”
他说的不轻不重,可其中的危险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流转在下一刻转身离去,不过多时便出现在了菊芳阁中。
当他到达时,菊芳阁中正是有说有笑,氛围同香阁可谓是天差地别。
“大夫人,王爷有请。”
流转冷着一张脸,随即就听沈璎珞一声冷哼,“本夫人说过了,萧语陌中毒一事和本夫人无关,就算是王爷怕也不能随意给人头上泼脏水吧。”
“萧小姐中毒?夫人从何知晓?”流转一笑,长剑已然被拔出,通身泛着光芒。
“我…”
沈璎珞气息一滞,狠狠看了眼流转,不得已起身跟在一边,“本夫人行的正坐得端,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请吧。”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战战兢兢的绣娘便同沈璎珞一道出现在了香阁之中。
楼奕寒面『色』冷凝,抬眸瞥过绣娘,一手把玩着玉佩,“嫁衣是你送来的?”
男子便这么站在月光下,背脊直挺,整个人五官显得愈发深邃起来,一对眸子包含了太多复杂情绪,更是深不可测。
一直低头不语的绣娘有些犹豫的看了眼楼奕寒,咬了咬唇,“是小人送来的,二小姐已经说了没问题。”
她瑟缩着身子,生怕眼前这个煞神什么时候突然动怒。
楼奕寒勾了勾唇,“没问题?”他款步靠近绣娘,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打在绣娘身上,心一寸寸沉下去。
“殿,殿下…”
“你再和本王说一句,没问题?”楼奕寒缓缓说着,眼睛眯成一线,戾气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一下,尽数释放而出。
绣娘忍不住后退一步,拼命的摇头,“殿下,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嫁衣是大夫人让小人送的啊。”
走投无路之下,绣娘只能将大夫人搬了出来,迅速得到了沈璎珞的阴狠目光。
她飞快上前两步,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便砸到了绣娘脸上,“贱人!本夫人是让你给二小姐送嫁衣,可这嫁衣尽数出自你之手,和本夫人又有何关系!”
沈璎珞眼睛瞪得极大,一巴掌下去,绣娘脸上立马便浮现出一个完整的手印,接连后退了两步。
绣娘捂着脸庞,一手抓住了身前楼奕寒的衣袖,宛如抓着的是一个救命稻草般,拼死不放,“殿下,那嫁衣绝对没问题,小人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怎么可能出事!”
生命的威胁之下,绣娘因为哭喊和害怕而变得嗓音沙哑,整个人一副惊恐模样。
楼奕寒淡淡扫过绣娘,长袖一拂,“将嫁衣给她套上。”
话音落下,一旁几个丫鬟便随即上前,将绣娘死死按在了地上,几乎是被强制着套上了嫁衣,还在不停的挣扎着。
“不,殿下你放过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绣娘张牙舞爪的想要将身上衣裳拖下,可无奈双手被人控制着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是口中不停的求饶。
沈璎珞皱了皱眉,却是未出声阻止,就这么静静站在一边。
墨莲心下奇怪,压低了声音对苏子染道,“先生会不会搞错了,这嫁衣我检查过。”
今日小姐还专门将嫁衣给她,可没有半点问题。
苏子染浅笑着摇头,并未解释。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绣娘浑身已经脱力,可嘴里依旧还在求饶着,发丝散『乱』,显得分外狼狈。
所有人都在香阁中等着,等绣娘究竟会如何。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绣娘神『色』依旧清明,哪里有半分会中毒昏『迷』的模样。
沈璎珞见此情况,笑容不由自主出现在脸上,“殿下,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嫁衣是不是…”
几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放在了苏子染身上,沈璎珞再度开口,指着苏子染毫不客气道,“你是何人?我相国府什么时候轮得着杂七杂八的人出入!”
她一派颐指气使模样,下巴刚刚扬起。
可苏子染却连个眼神都未给沈璎珞,面『色』不变,缓缓开口,“夫人,可劳烦您过来一趟?”
一句话,将众人都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子染究竟想干嘛。
被点到名的泠夫人也是一惊,自暗处抬头,眼中还有几分不确定之『色』。
苏子染则是轻笑着点头,一脸神秘之『色』。
此时,只有楼奕寒注意到了沈璎珞突然变化的脸『色』,意味深长。
泠夫人带着疑『惑』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上一阵异香。
红棉扯了扯墨莲袖子,压低了声音轻轻道,“小姐中毒难不成和夫人有关?”
“不应该。”墨莲蹙眉,根本猜不透苏子染心思,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苏子染那一脸温润笑容依旧,带着泠夫人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沈璎珞和绣娘面前,别有意味道,“大夫人可知二小姐为何中毒?”
他出声发问,温和的一塌糊涂。
这样的人,让沈璎珞背脊陡然间升起一阵凉意,警惕的盯着苏子染,“本夫人怎么可能知道。”
得了答案,苏子染扬了扬眉,“不急,很快就能知道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话音刚落,方才还一直在挣扎的绣娘就直挺挺倒了下去,同之前的萧语陌反应如出一辙。
这一幕发生,沈璎珞更是面『色』大变,捂着胸口,“怎么会…”
所有一切,仿佛都在苏子染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