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他既然想跪那就让他跪着!”
皇帝现下连奏折都无心继续看下去,直接躺在了一边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高公公在原地站了片刻,无奈之下只得慢慢退出了大殿,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楼奕寒。冰天雪地之下,楼奕寒一袭单薄白衣,就这么笔直的跪着,连动都不动一下。
“殿下,不论出了什么事都还是身子要紧,今日陛下还在气头上,殿下不如明日再来。”高公公不停劝慰着楼奕寒,只不过楼奕寒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模样,仿佛自成世界,再听不进旁人劝告。
这冰天雪地又如何,终归不如他的心冷。
再说,如若今日他不跪在此处,怕是父皇还会产生什么旁的念头,到时候他亦躲不过去。但他现在还不能倒下,还有天牢中的丫头在等着他。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
又一个时辰过去…
楼奕寒整个人身子都已经僵硬,甚至大殿中的皇帝已经睡起了一觉,随意朝着窗外看去,就看到了楼奕寒的身影,眉头一皱。
“怎地还不走!”
“宁王殿下怕是担心宁王妃,老奴劝了半天连点反应都没有,不如陛下便见一见?”
“朕说了不见,有本事他就跪着,你们谁都别管他!”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将身子调转了方向,不愿看到楼奕寒那单薄的身子。
太后那边,楼尘湛心急如焚,“皇祖母,再这么跪下去六弟定会冻死在大殿之前,您可不能这么干看着!”
一收到消息,楼尘湛就心急火燎的入宫,生怕出了什么事。
但无奈楼奕寒那边完全不听劝告,他才只能跑来了太后这里。
太后轻叹了口气,“尘湛,你终归还是不如你六弟。”
一句话,让楼尘湛一懵,还有些不太懂太后话中含义。
拍了拍楼尘湛的手,太后才冲着大殿的方向看去,“皇帝现在是在气头上,他担心的是楼奕寒生了不臣之心。若这个时候他不跪在那里,只能让皇帝以为他胆大妄为,谋逆之心已定,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下杀手。而这么一跪,也就代表了他的态度,有萧语陌在手,他就不会轻举妄动,这也间接保住了那丫头的命啊。”
太后的一席话,才让楼尘湛瞬间明白过来,轻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六弟不是那么冲动之人。”
“不过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随哀家去走一趟罢。”
一连三四个时辰,再跪下去,确实会受不了。
在楼尘湛的搀扶之下,太后终于出现在大殿之前,先是看了眼楼奕寒,而后起身朝着大殿之中走去。
听到脚步声后,皇帝就是一阵不耐,“朕说过了,谁也别给他求情!”
后面的脚步声先是一顿,就在皇帝奇怪之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哀家呢?”
一看到来人是太后,皇帝立马从榻上起身,毕恭毕敬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坐在一边,目光中隐隐带着责怪之『色』,“你说哀家为什么来,哀家的孙子都快要被冻死了,再不来可怎么办?”
一边说着,太后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腿,“皇帝,哀家年纪也大了,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事情,那毕竟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就狠的下心!”
“母后,这件事…”皇帝开口想要解释。
“别跟哀家说那些有的没的,哀家只知道那是哀家的孙儿,为结发之妻求情又有什么错!”太后很明显动了怒气,皇帝现下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没法表现出来,最后只能点了点头,冲着高公公使了一个字眼『色』,“赶紧让他回去,朕看着心烦。”
高公公听到这话之后才大大松了一口气,立马转身出了大殿,朝着楼奕寒而去,“宁王殿下,您可不能继续这样了,太后娘娘都来说话了,还是先回府等消息吧。”
楼奕寒凤眸微垂,看了眼不远处的大殿,薄唇抿成一线。
“皇帝,这次不是哀家说你,这件事疑点甚多,仅仅凭着丞相的一面之词,又怎能相信。”
“母后,这件事朕心中有数,您就不要再『操』心了。”
现如今一提起这件事皇帝就是满心烦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太后看了眼楼尘湛,最终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尘湛,我们回去。”
“哎。”
楼尘湛立马应了一声,搀扶着太后离开。
当他们走出大殿之时,正巧看到了楼奕寒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想要站起来,但在这样的温度之下跪了三个多时辰,双腿早就僵硬,甚至连半点的知觉也没有。
楼奕寒一头的墨发垂下,半个身子弓着,那俊美的脸庞此时也隐隐发青,憔悴的不成样子。
“六弟。”
楼尘湛咬了咬牙,想要扶着太后过去,就见楼奕寒已经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快来人,宣太医!”
楼尘湛皱了皱眉头,扯着嗓子就直接喊了起来,太后也是一脸担心,跟着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楼奕寒的脸颊,发现早就烫的不成样子。
“都这样了还一直硬撑着,太医看完赶紧送回府中好好养病。”
太后发话,一旁的人又岂敢懈怠,立马将楼奕寒抬到了一旁的屋子之中,生上了炭火。
“外面怎地这么吵吵嚷嚷?”
皇帝瞥了眼窗外,看到楼奕寒跪着的身影已经不见,只以为是已经出了宫。
“宁王殿下刚刚晕过去了,应该是发了高烧,现在太医正瞧着呢。”高公公立马开口,皇帝挑了挑眉,本想动身下榻,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回去。
“让太医好好瞧瞧,准他两日假。”
良久之后,皇帝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一烧,就是整整一夜,墨莲和流转二人守在一旁,脸上皆是担心之『色』。
红棉那边,也因为萧语陌入了天牢而接近崩溃,只要一说起此事眼泪就会直接决堤,“王妃怎么能受得了那样的苦,万一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怎么办?”
月风在一旁小心哄着,“王妃比你想的要坚强的多,再说主上还在想办法,不可能出事的。”
“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天牢阴暗,若是生病了怎么办?”月风的各种话语对红棉来说显然没有什么作用,整个人肩膀不停的抖动。
无奈之下,月风只得紧紧抱住了红棉,试图给她几分温暖。
良久过后,红棉才逐渐平静下来,『揉』了『揉』自己哭红的眸子,吸了吸鼻子,“我不哭了,若是王妃在定然会笑话我,我要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闻言,月风脸上多了几分诧异,轻点了点头,“嗯,我陪你一起等王妃回来。”
楼奕寒那边,烧到大半夜时才悠悠转醒,醒来之后凤眸中是一瞬的混沌,随即便清醒过来,又想到了发生的一切。
墨莲轻松了一口气,立马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药』端了过来,“殿下。”
楼奕寒扫了眼墨黑的汤『药』,根本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端过来一饮而尽,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快出声,“流转呢?”
刚一出声,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声音沙哑,宛如磨沙子般的感觉,从深喉中发出。
不过,楼奕寒并未在意,反而直接起身就要下榻,一直守在外面的流转听到动静之后立马赶了过来,“主上,你现在还没好,不能下地。”
“去将天师请来。”楼奕寒摆了摆手,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两个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流转想要开口劝,可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利落转身去了天师府中。
萧语陌出事,整个朝堂还有不少人盯着这边,身为天师若明目张胆过来自然会再次掀起风浪,故而流转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翻墙从天师府的偏门过去,便见苏子染已经换下了那一身标志『性』的青衣,转而穿了一寻常小厮衣裳,冲着流转微微点头。
“等你多时了。”
苏子染似乎早就预料到楼奕寒会见他,话都没多说便直接随着流转而去,一路到了宁王府中。
“苏兄。”
看到苏子染后,楼奕寒第一时间起身而来,勉强勾了勾唇,却还是遮掩不住脸上的虚弱和憔悴之『色』。
“我知道,你放心,长安这边我会看着,绝不让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楼奕寒开口,苏子染就已经猜到了一切,郑重其事允诺,让楼奕寒微微诧异。
片刻后,楼奕寒就恭恭敬敬冲着小厮装扮的苏子染行了一礼,“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放眼满朝文武,能够在他离开后护住天牢中的萧语陌的,也就只有天师一人。
苏子染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楼奕寒肩膀两下,“再周密的计划,也总归会有漏洞,若短时间查不出来,不如先将整个棋盘搅『乱』,让背后之人措手不及,这样才有可能找到机会。”
楼奕寒眸『色』渐深,很快点了点头。
出府之时,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潇洒身影,正懒洋洋靠在宁王府对面的一根柱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