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种种,皇帝亦有所耳闻。
好似萧语陌身边的奇能异士不少,除了一个能够让太医都赞不绝口的医女外,还有这样的一个故人。
随即,就是一阵冷笑响起,萧洛熏和楼炎冥二人并肩而来,女子脸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之『色』,“父皇,宁王妃口中故人已经云游四海去了,自然是任由她随意捏造,我们又如何能知晓真假。”
“儿臣见过父皇。”
楼炎冥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又皱了皱眉头道,“洛熏,现下一切情况都没搞清楚,不得胡言『乱』语。”
萧洛熏扁了扁嘴,“殿下,人心莫测。不是洛熏怀疑天师,只不过天师刚一出现就以面纱示人,整个长安城中更是无人知其真实面目,更何况传闻天师冷然淡漠,对身外之事一向漠不关心,却又偏偏破例收了萧以然为徒,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苏子染微微偏头,一对清润的眸子扫过萧洛熏,又毫无波澜的移开目光。
而就是这样的一扫,让萧洛熏背脊忍不住生出了凉意。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就仿若是在看死人一般,带着对世间万物的漠然,甚至根本就没将她看在眼里。
传闻中的天师,萧洛熏还是第一次当面碰上,却未曾想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已经让她丢盔卸甲,不由得往楼炎冥身边靠了靠。
“说明问题?说明什么问题?”萧语陌耸了耸肩,“不过是收了一个徒弟便引得如此猜忌,本妃看这满朝文武是不是都闲的发慌,成日只盯着本妃一个人看。”
话音落下,天师和皇帝都是一阵咳嗽,表情复杂莫测,对着萧语陌有些哭笑不得。
然,大殿之中的紧张情绪也因为萧语陌的一句话而有所缓和。
皇帝清了清嗓子,终于说起正事来,“语陌说当年那个故人你二人见过?”
楼炎冥和萧洛熏对视一眼,有些不知道萧语陌打的什么鬼主意,居然主动将他们二人叫了过来。
但在皇帝面前,二人也不敢有太多交流,只得点了点头,“儿臣是和当年宁王妃故人有过几面之缘。”
“那你可记得长相?”
“自然。宁王妃故人气质卓然,相貌堂堂,儿臣虽才见几面,却也是印象深刻。”楼炎冥勾了勾唇,不动声『色』看过一旁天师,心中已经大抵确定。
如此身形,确实和当年那人如出一辙,只要将面纱摘下,所有一切便都可清晰明了。
就差,最后一步。
“烦请天师大人摘下面纱,与我一观。”
得了皇帝眼神后,楼炎冥很快走到了天师身边,一对丹凤眼微微上挑,其中带着兴奋光芒,似乎迫不及待想要拆穿天师身份。
萧洛熏亦死死盯着天师方向,萧语陌,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如何逃的过去!
良久,天师都未曾动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楼炎冥。一袭天青『色』长衫,温润眼眸,超凡脱俗,却隐隐带了一股冷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楼炎冥皱了皱眉,“天师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子染身形轻动,退后一步,连带着脸上的面纱都跟着晃了两下,隐约中仿佛能够看到其下面容。
只不过待楼炎冥想要去细细查探时,扬起了仅仅一瞬的面纱又落了回去,遮的严严实实。
“天师迟迟不肯摘下面纱,莫不是心虚了吧?”萧洛熏看到天师这般举动,心中愈发激动了起来,越遮掩便越说明有问题,如今已经闹到了大殿之上,若是天师不摘下面纱,怕是皇帝那关今日就过不去,反而会雪上加霜。
皇帝目光微沉,似乎也对天师的做法颇有异议。
就在此时,萧语陌扬了扬下巴,上前一步挡在了天师身前,眸含笑意看了眼楼炎冥,而后又冲着皇帝躬了躬身子,“父皇,如此做法实乃对天师大人不恭。”
“萧语陌,我看你们就是心虚了!”
萧洛熏一手指着萧语陌,脸上带着得意且笃定的笑容。
一瞬,萧语陌眯了眯眼,抬起胳膊将指在自己眼前的指头划到一边,“怎地?父亲不在之后你便连相国府的规矩都忘了么?”
“你少混淆视听,有本事便让我们看看这位天师究竟长什么模样!”提起萧延年来,萧洛熏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脸『色』也有些不好。
在知晓她亲手杀死萧翎意之后,萧语陌居然又知晓了她对萧延年动手,这个女人已经到了非除不可的地步。
“语陌。”
双方僵持不下,皇帝的疑心也被勾了起来,沉沉开口。
萧语陌笑了笑,“父皇,语陌问您,若摘下面纱后,不论天师大人如何模样冥王殿下都咬死他便是语陌故人呢?父皇又如何辨真假,难不成又要和上次一样仅凭一人之言就将语陌关入大牢?”
皇帝呼吸一滞,可萧语陌有些执拗的目光还在看着他,没有分毫退缩之意。像极了当日满身伤痕站在大殿时却一脸坚定的女子,让人心中震撼。
良久,皇帝的脸『色』才压了下去,“你待如何?”
“父皇!”
楼炎冥顿时有些焦急,忍不住想出声打扰。
但萧语陌却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径直朗声开口,“父皇,语陌听闻冥王殿下极擅书画,不如便让冥王殿下将语陌故人模样画下,再由父皇以画像辨认天师。如此,方不破天师一脉规矩,亦给了语陌和天师二人公平。”
说到天师一脉,一旁静默的天青『色』身影才终于有了动作。
苏子染微微颔首,“陛下,我苏家一脉规矩陛下应当清楚。为免宁王妃蒙冤,我愿在陛下面前破例一次。”
现在这般时刻,天师的声音依旧如同流水一般清冽而悠长缓慢,仿佛那些莫须有的指责,他从未放在心上,仿佛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如此,一副远在天边模样,笑看俗世纷争。
传闻中,天师一脉的确规矩极多。
大周朝的历任天师,就连皇帝都无从得见真颜,神秘万分。如今天师做出如此退步,已经是对他这个九五之尊的最大尊重。
想着,皇帝便在楼炎冥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来人,拿纸笔。”
“父皇,您可是不相信儿臣?”
楼炎冥瞧着身旁小太监拿来的纸笔,眉头微蹙,迟迟不愿动手。
萧洛熏亦跟着帮腔,“父皇,我等和天师大人无冤无仇,定会就事论事,断然不可能出现宁王妃所说情况。”
一旁,萧语陌唇角淡淡勾起,便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模样。
看来,他们二人还不知道,天师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到底有多重要。皇帝之所以大费周章,便是要确保大周天师心之所向,却也万万不愿因此而得罪苏家一脉。
苏家一脉自上古便在民间流传,随意一个皆是隐世不出的高手。而在大周建朝之时,苏家不愿国之倾颓,这才派出一人力挽狂澜,从此有了天师之称号。
“就按宁王妃说的办。”
皇帝闭了闭眼,神『色』中似乎多出了几分无奈,而后又叹了口气,“天师一脉规矩,不可破。”
身为帝王,疑心甚重。
更何况是对于自己野心勃勃的儿子,更不会全心信任。
楼炎冥咬了咬牙,有些阴鸷的眸子看向天师,继而拿起了墨笔,挥毫其上,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当初那人画了下来,还确实是惟妙惟肖。
萧语陌站在一边,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楼炎冥的画功,不时的点点头表示满意。楼炎冥笔下之人,确实已有了苏子染的神韵,连带着身形气质都和如今的天师如出一辙,除了几处细节不符之外,已经堪称完美。
而,就在楼炎冥打算放下墨笔之时,萧语陌挑了挑眉,又细细看了两眼,顺带还指点了两句,“本妃那故人此处,对就在此处还有一红痣,冥王殿下怎地未画?”
楼炎冥气息一滞,手下墨笔也跟着一停,在纸上很快就多出了一处墨点,将方才堪称完美的画留下了一处败笔。
他阴沉的眸子看向萧语陌,像是想要看穿眼前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萧语陌眨了眨眼,“殿下不记得了?若不信我的话不如去问问冥王妃,她定然还是记着的。”
眼前女子,明明被人上折子说和天师私交甚密,却在这种时候还如此放肆,居然能够有心情指点楼炎冥的画。
大殿中,反倒是楼炎冥和萧洛熏二人一脸的严肃,萧语陌巧笑倩兮,天师一如既往的冷清疏离。
“萧语陌,你莫要太过得意。”
萧洛熏握了握拳,走到了楼炎冥身边,将女子挤到了一边,细细看着楼炎冥笔下的画,“殿下笔下之人,与当初洛熏所见以别无二致,好像和天师大人亦是有些相似。”
她勾唇一笑,挑衅般的瞥了萧语陌一眼。
就在方才,萧语陌被挤走的瞬间,墨发轻扬,不经意间划过了楼炎冥耳侧,让他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仿佛找到了之前梦境中的感觉,有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