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城城门之外，阴身附体汤师爷和张道衍看着鹅城内的居民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现今仍然是大旱时节，但之前下的那场雨已经给鹅城带来了许多生机。
配合上之前张道衍散尽黄四郎家财换来的各种物资，鹅城及其附近村庄的百姓可以支撑很长时间，算是有了活路。
汤师爷正在和张道衍一行人商量：“鹅城县长的位置，我真的诚惶诚恐。要不你们谁留下来当县长吧，我可以给你们当师爷。”
七天之前，张道衍突然找到他，说黄四郎已经被杀了，黄四郎搜刮的那些东西麻烦帮忙变卖，换来各种物资发放给鹅城及其周遭的那些百姓。
汤师爷动用了这么多年来积攒的人脉才办成这件事。
而这件事了之后，汤师爷迷迷糊糊就被推举成鹅城的新县长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
最重要的是，汤师爷觉得，给鹅城带来一系列改变的，是眼前这个叫做张道衍的年轻人，应该让张道衍来当这个县长。
“张道长？人呢？”
汤师爷正说着呢，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他叭叭叭话说了这么多，对面的张道衍一行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一抬头，才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人影渐渐消失不见。
汤师爷气得直跺脚：“都这么潇洒？留我一个老人家收拾摊子？我也不管了！”
这个时候，鹅城内走出来一人喊道：“汤县长，大家伙在等你拿主意呢，大旱不见有结束的样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上来！”
汤师爷指着张道衍等人消失的方向大骂了两声：“你们这群小年轻！就知道祸祸我老头子！想要隐姓埋名，想要一走了之！等着！等我把鹅城建设好了，我就说是武当山的张道衍道长派我做的，我要让你扬名，我要让你天下皆知！”
随后他骂骂咧咧地走进了鹅城，处理相应的事务。
张道衍的到来给鹅城带来了很大的改变，带来了一线生机。但要在不知道何时才能完结的蜀地大旱之中生存下去，鹅城的发展还需要好好规划。
……
离开鹅城之后，张道衍一行人正在一座山头休息，风天养突然开口道：“二位，鹅城事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无根生说道：“具体打算倒是没有，只是计划往北走。”
他的扶龙术能大概感应到蜀地整体的炁局。
在蜀地的炁局之中，有三处影响极大的地方。
凉山的鹅城是一处，地处蜀地南方，鹅城的问题已经被张道衍解决。
剩余的两处地方在鹅城北边。
在扶龙术的理念之中，类似大旱这种天灾，可以通过改变一地炁局来减轻旱灾的影响。
面对这次席卷了整个蜀地的大旱，如果能解决掉扶龙术所感应到的那三处问题的话，或许能让旱灾造成的危害减轻不少。
所以张道衍和无根生接下来的打算北行。
这既是因为内心朴素的正义感，也是无根生修行扶龙术和张道衍修行“御使天地”所需。
听到这话，风天养面露纠结神色。
他皱眉说道：“各位，你们不是川蜀本地人，或许不是很了解情况。”
“川蜀这片地域的地势特殊。这次旱灾，越是靠北的地方受灾越是严重。”
“我听说北边很多地方饥荒灾患很严重，很多人扒草根吃树皮，甚至有人去吃名为‘观音土’的白土。”
“有传言说，北边甚至出现了人与人易子而食的情况。往北走很危险！”
张道衍开口道：“往北走，我们或许能找到解决这次蜀地大旱和饥荒的办法。”
“蜀地大旱，这可是天灾！面对天灾，人们无能为力。”
风天养试探着问道：“伱们打算如何解决天灾？总不能像是在鹅城一样，见到恶徒就杀，光靠杀人杀出个未来吧？”
张道衍颔首：“如果遇到该杀的人，我不会手软。”
风天养无言。
而在一旁，无根生则想到了很多。
他是亲耳听到张道衍轻声说“要有雨”之后，饱受旱灾的鹅城就下了一场及时雨的。
无根生相信，张道衍有能力呼风唤雨，能够改善一些地方的旱情。
但真要说解决席卷到整个蜀地的大旱灾，还是不太可能。
别的不说，张道衍之前为鹅城唤来一场雨之后，整个人休养了七天才堪堪缓过来。
想让整个蜀地都降雨，然后解决旱灾，基本做不到。
不过无根生也认同张道衍的想法，有能力的时候，面对灾祸，总要做点什么。
风天养叹了口气：“我尚有亲友在凉山地域，无法远行。”
他拱手和张道衍两人告别：“二位，祝你们一路顺风，真的能解决蜀地大旱。”
张道衍和无根生两人回礼：“告辞。”
……
张道衍和无根生辞别了风天养，一路往北行进。
在路上的时候，张道衍复盘了这次鹅城之行。
这次鹅城之行，张道衍实际做过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两件。
一是为鹅城唤来一场及时的大雨，二是愤而出手，杀了黄四郎。
张道衍刚到鹅城时呼风唤雨，从中收获了很多鹅城周围百姓的愿力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这些愿力来自于鹅城百姓最深刻的执念，张道衍相当于是在借助千百人的信念磨砺自己。
杀掉黄四郎，散尽黄家家财之后，他收获的愿力进一步提升，整个人时时刻刻在千百人的执念之中炼心，这让他获益颇多，本身的性命修为在不断增长。
现在他是在金丹之道的炼炁化神阶段，距离突破下一个阶段的炼神还虚估计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如果能够突破，那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踏入了三一门门长左若童和龙虎山天师张静清所在的修为层次。
“红尘炼心……”
张道衍在回想自己冒着自身受到反噬的风险用“御使天地”手段为鹅城唤来一场雨的心理，他还在回想自己见到鹅城县长黄四郎一桩桩百死莫辞的举动之后愤而出手的心理。
他还在感受自己周身缠绕的这些鹅城百姓愿力，感受他们面对天灾的痛苦和绝望，感受他们见到一场大雨之后之后的兴奋，感受他们得知鹅城黄四郎已死之后的欣喜若狂。
张道衍以鹅城百姓的“大我”感受去映照他自己的“小我”感受，有许多新的体悟。
他的修为在提升，他的信念也在坚定。
“要想办法解决掉蜀地的这场大旱。”
风天养和无根生都认为人力对上天灾无能为力。
但张道衍不是。
他掌握的手段“御使天地”能够调动天地之力，能够呼风唤雨。
为整个蜀地唤来一场大雨，很难，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用愿力作为消耗，或许真的能支撑我召唤一场覆盖整个蜀地的大雨。”
张道衍低语。
现在他身上的这些愿力全都来自鹅城百姓，还不太够。
还需要很多愿力。
他还需要走过很多县城，到很多地方，做很多事。
在这个层面上，张道衍的计划和无根生是有重合的。
都是要一路往前走，去解决蜀地大旱带来的各种问题。
于是两人继续往北走。
这个时候，已经见不到可以走的水路了，他们基本都是沿着旱道走。
蜀地多山川，于是沿途曲折险峻。
又因为是蜀地大旱，很多山上的植物都被晒死了，山体的赤红泥土裸露出来，草木稀疏。
张道衍和无根生两人沿途经过了一些村庄，但见不到活人。
那些村子里的人，要么是早早就逃荒离开，要么是待在村子里死去。
这些村子少了人气，也就渐渐变得破败倾頽。
晚上的时候，月光如水，远处的黑暗之中会传来一些动物的嚎叫，显得四周非常苍凉辽阔。
如此一路北行了半个月，张道衍和无根生终于见到了活人。
他们走到一处山道上时，突然听到有山石滚落的声音。
张道衍和无根生两人都是异人，自然能够躲避得开。
但他们分明见到，伴随着山石的滚落，有好几条瘦弱得如同竹竿的身影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山脚的大石上，像是风干的竹竿一样折断，顿时没了声音。
无根生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没救了。”
往山石滚落的方向上方看去，发现有人影绰绰。
他们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滚落下来的人，而是在山石剥落的山体之中疯狂掘挖着什么。
“好像是什么白色的东西。”
山上滚落下来摔死的那群人都背着竹篓，有一个竹篓就掉在他们不远处，里面装着的东西散出来了。
那些东西是白色块状的，仿佛是凝结成块的面团。
张道衍伸手探去，发现从白色块上搓下了不少白色的粉末，入手细腻，像是泥土。
“我的，我的，这些都是我的！”
身后响起略显慌乱的声音，张道衍轻轻避开，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扑到了竹篓上，是个中年男人。
他像是护着宝贝一样将竹篓护住，戒备地盯着张道衍和无根生两人，随后直接跑开。
但没过多久，那个瘦弱的中年男人又跑了回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面黄肌瘦的人在追赶。
瘦弱的中年男人大喊声也是有气无力的：“这些都是我的！”
身后追赶的那群人领头的怒骂同样没什么力气：“放屁！这么明明是摔死的李狗蛋的，我们见到的都有份，都要分！”
瘦弱中年男人沉默不语，见到张道衍和无根生两人之后，眼睛一亮，冲到了两人身边，对着身后追赶的那三人沙哑喊道：“我是这两位罩着的！这些观音土都是这两位的！”
追赶过来的三人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