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没想到,于县长竟然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能抓到异人!”
“之前我曾听说,年轻异人是极品中的极品!”
“于县长,真不愧是我们这群老爷之中最厉害的呀!”
于县长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微笑着登场。
这于县长,身穿当下流行的洋人西装,小胡子刮得很精致,看上去人模狗样。
而他身后,是四个家丁扛着一个铁笼,铁笼上挂着红布,看不清楚里面关着的究竟是谁。
红布铁笼被抬到大院之中后,县长于竹走到了铁笼面前,伸手就揭开了红布。
“我也不卖关子了,各位,请看这年轻异人!”
唰!
红布被揭开,里面躺着一个颇为白净的寸头青年。
张道衍看到这一幕,有些无言。
这铁笼之中,呼呼大睡的正是很久没有出现的无根生。
此时的无根生被剃了个寸头,似乎还清洗了一番,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仙气秀气。
事实上,无根生很长时间的行为颇有一种道家的清静无为的感觉,他本人也因此有一些气质的。
于县长大笑着说:“各位,说来也奇怪。这年轻异人颇为神异,我手下一些异人齐出手都没能对他造成什么困扰,反倒是一个小厮试探性地用迷烟就把这人给迷倒了。我派人将其简单洗净之后,趁着新鲜直接送到这里来。”
“不愧是于县长亲手挑选的年轻艺人,颇为神骏,让我想起之前吃过的一匹汗血宝马。”
“这年轻异人看起来有点仙气飘飘,让我想起一些修道的年轻道士。唔,我听说道士们很多是吃斋修道的。”
有老爷感慨:“这于家大宴,不论参加几次,总是有惊喜啊。之前盛宴的滋味我直到现在都还在怀念呢。”
揭开铁笼红布之后,似乎也就宣告了宴席开始。
有许多于家的下人开始引导这些老爷们落座,纷纷上各种餐具。
大院之中架起了一口大锅,烧着水。
锅中丢了很多香料。
在这准备期间,众多老爷们围坐成一圈,彼此大笑着交谈。
有人感慨:“这蜀地大旱,确实是让我等生活出现了很多麻烦。比如说,很多素菜都难以吃到了。只能吃一些肉,吃一些米饭而已,吃着实在口腻。”
县长于老爷点头道:“事实上,我一直抱着一个观点,杀贱民者其实是无罪的,应当算是正当防卫。”
“毕竟,我们杀的并非是人,而是贱民而已。那些贱民们和我们这些作为人的老爷看着很像,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贱民们和牛羊倒是更像一些。”
“我们杀的是贱民,是非人的存在而已,哪里算是什么罪恶呢?”
一堆老爷们哄然大笑应允:“没错没错,自当如此!”
“那所谓的法究竟是有何用?我们不过杀一些贱民而已,难道要治我们的罪不成?”
“我们这群人可是老爷啊,怎么可能有罪呢,哈哈哈……”
这个时候,有老爷笑着开口道:“之前有贱民跟我说,旱灾饥荒灾祸盛行,快要活不下去了,这让我感觉很奇怪,旱灾而已,怎么可能活不下去呢?照常吃饭睡觉,灾祸自然会过去。”
“他们跟我说,家里很穷,都没米吃饭了,说是那些稻米都上交给我了。我只觉得是笑话。”
“地里的东西我只是收走了九成而已,他们实际上还是有一成的东西可以用来度过饥荒的。”
有另外的老爷应和道:“事实就是如此,那些贱民,真的和很多畜生一样非常狡猾。他们只是在装作很穷困的样子,实际上,他们是能活很久的。”
“哪怕没有稻米,难道他们没有手和脚,不能去挖野菜,吃泥土吗?我以前养过羊,可从来没有给那些畜生喂过上好的稻米,它们一样是吃草就变得健壮。”
“一定是那些贱民太过懈怠,只是好吃懒做。”
“难道这些贱民是想要种地抽成很低,粮价很低,吃东西随便吃,可以随便偷懒,没有一点压力。不会吧?”
众多老爷点头称是:“那些贱民着实可恶!”
有人甚至抱怨道:“贱民他们都不好好吃草吃树皮,一个个都瘦不拉几的,没什么力气。给我家里的地帮工都干不动了。他们竟然不知道把自己养肥一点!”
这个时候,无根生所中的迷药药效似乎消散了很多,渐渐醒了过来,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无根生当场就开始剧烈挣扎。
但他被于家下人绑得很严实。
现阶段的无根生,基本没有主动修行过,没有什么对敌手段,只能被绑在大餐桌上无能狂怒。
见到无根生的反应,众多老爷们哈哈大笑,似乎像是看到了什么乐子似的。
有老爷感慨道:“见到这年轻异人的反应,我想到很多奇事,都是这次蜀地大旱带来的。”
众老爷们催促:“快说快说。”
“在那仓旺县城之中,有一贱民姓孟。当时他全家三人,母亲和妹妹都饿死了,只有他独活。那姓孟的贱民饿得没办法了,母亲刚死,他跑出去偷肉吃,被人发现后,许多人围上去将他打得半死。有人说‘他也不行了,放了他吧……’。那贱民才活下来。”
“各位,你们说这是否是奇事?”
众老爷们点头道:“确实算是奇事。吃肉而已,竟然会被人围起来追打,我等难以理解。或许这就是我们这群作为人的老爷和那些贱民们之间的区别吧。”
有人争辩道:“事实上,你这还不算是奇事。我曾听闻,在那玄阳之地,有一姓杨的老贱民,他全家五口,妻子儿媳全都饿死,只剩下一个几岁的小孙女。”
“一天晚上,那姓杨的老贱民觉得很难熬,用刀将那小孙女砍死了。在砍的时候,老贱民的邻居还听到那女孩直叫:‘莫砍我,我长大给你捡柴呀!’”
其它老爷们也是点头称赞:“这事确实算是奇异。这实际上又是一大佐证,证明我们这些作为人的老爷们和贱民们之间的区别。”
“事实上,那些贱民确实是和牛羊那些畜生更接近一些,不通人伦。那姓杨的老贱民竟然杀自家孙女,不就是饿得受不了了吗?至于嘛!如果那姓杨的贱民在我面前,我肯定要打杀了他!”
“唔,可怜的小女孩。”
很多老爷们都流泪了,可怜那小女孩之死,浑然没有想到,姓杨的老人会绝望杀掉自己的孙女,正是因为没有食物,不忍孙女受苦。
事实上,大旱饥荒横行,村民们本该能勉强度日的。
但他们赖以生存的那些粮食被这些城里的老爷巧取豪夺抢走了,真的是没活路。
他们这个时候想不到这一点,只是装模作样地哭一哭,表示自己有常人该有的感情而已。
开席了,盛宴正到气氛热烈的时候,突然有一男一女两个皮包骨头的男女冲了进来,他们背后还跟着于家的家丁,那些家丁大喊着:“别让贱民冲撞了老爷们!”
但这两个看起来瘦弱的男女,此时像是爆发了无穷的力气一般,竟然真的硬生生冲破了很多家丁的封锁,朝着于家大院之中某个老爷方向扑去。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那个老爷的膝头坐着两个懵懂无知的小娃娃,那个老爷脸上是很慈祥的样子。
这两个小娃娃是之前盛宴开始之前的送礼环节中,某个老爷带来送给于县长的。
张道衍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个所谓老爷口中说着,这两个娃娃是他从一个村子里用五把米换来的,那村子里的村民从外地逃荒来的男女手中偷来了这对女娃。
那个所谓的老爷将这对女娃送来,给于县长未来当童养媳。如果于县长家里生的也是女娃,这两个用米买来的女娃就用来当丫鬟。
这个时候,那唐突闯入宴会的男女长嚎一声,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他们已经有些声嘶力竭。
当下众人了然,那老爷买来的女娃父母上门了。
“各位好心老爷们,行行好,把小娃还给我们吧!”
“行行好,行行好……”
那对男女疯狂磕着头,乞求这些老爷们高抬贵手。
“唉……”
那膝头坐着两个娃娃的老爷面上还是很慈祥:“父母子女分别,实在是人间惨剧。其实我也是个很有善心的人,不忍见到这些残忍场景。”
那老爷捂着心口,好像是真的因此而感伤。
那对年轻的父母欣喜若狂,以为这老爷要高抬贵手,还回他们的小娃了:“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谁料到,那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爷继续说道:“我不忍心见到这些,所以,把他们赶走吧。人老了,是真的看不得。”
“什么?”
那对年轻的男女脸色发白,没想到千辛万苦从那村子里跑出来,找到了买走两个娃娃的老爷,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于家的家丁正要听从这个来访的老爷的命令,将这对年轻夫妇驱赶出去,却听到这次宴席的举办者于县长喊道:“且慢。”
于县长慢悠悠地说:“作为县长,我见到这一幕,其实真的很痛心。我不能见到父母子女离别。一家人总是该整整齐齐的。”
“这样吧,把他们一家四口,全送走。男的去挖矿,女的卖到青楼,女娃娃就卖到山里去。”
“最好这些地方要离得近一些。”
于县长补充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那对夫妇绝望大吼:“你们这群畜生!”
“贱民而已,竟然敢辱骂老爷们?找死!”
于家家丁眼中凶光大盛,高高扬起手中长棍,就要劈杀下去。
张道衍站起了身,顺手按在了那个家丁肩上,一道真炁进入了那家丁体内。
那家丁眼神一滞,顿时软趴趴地靠墙倒下。
张道衍则是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是时候收网了。
他之前观察过,门口已经没人会再进来,他要去锁好门,关门打狗,这样不放过任何一个所谓的“老爷”。
张道衍觉得,用关门打狗来形容很贴切。
这群所谓的老爷一口一个贱民,一口一个畜生。
但是就目前的观察看来,这些灵水县的老爷们,倒更像是饮毛茹血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