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一分钟，两位法官和六名陪审员简单商量了几句。
楚文暄出声道，“经过我和宋晓法官的商量，我们决定证人的证词暂定，暂时不作为案件判决的依据。”
言文津眉头一皱，又让她扳回一局，如果接下来的审理，他不能化被动为主动的话，恐怕安慧量刑是肯定的。
其实，安慧能不能量刑，对他而言，没有多大影响，但出于对他当事人权益的维护，无论如何，都要尽力。
基于前面的审理，安慧的丈夫再一次被宣上证人席。
当看到他走上证人席时，言文津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一次，秦晚会拿他开刀了，也许，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其实很清楚这案件要怎么进行辩护，可以说，在案件分析这一块，恐怕很少有律师能做到她这样，十分明确辩护点，以及对证据的搜集，她不会错过任何，可以说，在每一件案件上，她下了极大的功夫。
纪尧看到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时，心下松了口气，在她，恐怕什么案子都不难，只看她是否愿意接手。
也许，他该向她道歉，不，不是也许，是他要道歉。
他拍了拍齐豫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等会我出个现场，庭审结束后给秦律师准备一份礼物，花了多少钱我报销。”
齐豫一愣，随后想到他们这老大分明就是春心荡漾啊，终于开窍啦，知道给秦律师送礼物了，不错嘛！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老大，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妥妥地给你办得漂亮。”
这时，作为原告邵瑞的代理律师言文津起身，他身体向前一倾，出声问道，“邵瑞先生，你和妻子在结婚后和孩子出生前，生活是否和谐？”
“说实话，和谐说不上，我想很多男性深有体会，妻子如果工作，就预示着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会大打折扣，尤其如果遇着加班的情况，有可能一天见面的时间不到一小时，她之前也有工作，我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合租室友。”
没等言文津继续提问，秦晚就出声道，“在你们想要孩子后，安慧决定辞职，这样的决定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是你的意思？”
“都不是，我们考虑到之前很久都没有消息，也许和我们两个人都很忙有关，所以商量之后，安慧决定辞职。”邵瑞看起来理所当然。
秦晚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在她辞职前，你们两个人谁的工资更高？”
回答这个问题时，邵瑞舔了下嘴唇，似乎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尴尬。
“安慧。”
“在商量辞职的时候，你是否因为妻子的工资比你高，觉得自尊心受到打击，因为不允许，甚至无法忍受妻子比自己优秀，会让人认为作为男性没本事这样的想法，所以有意让妻子辞职？”
邵瑞显得有些犹豫，看起来，他确实曾经因为这件事产生过困扰，然而，他的回答是，“这……当然不会存在这样的想法，这些都是没有的事。”
“是什么促使你们想要通过中药调理怀孕的呢？”
“身边很多人都认为我们到了一定的年纪，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身边人？具体有哪些呢？”
“我……我母亲，她认为自己现在有时间和精力帮我们带孩子。”
“好的，”秦晚转向法官席，“法官大人，我请求原告母亲上庭。”
当邵瑞的母亲上庭时，秦晚越发懂得这样一句话，一个人的品性到了一定的年纪会体现在样貌上。
他母亲看起来很强势，眼神很锐利，似乎不太好相处。
秦晚朝她点了点头，出声问道，“您好，请您上庭，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当然，怎么说这件事都和我有关。”邵瑞的母亲语气平静，看起来不太想是刚刚经历过悲伤的人。
秦晚眉头微不可及地一挑，出声问道，“您是怎么看待儿媳妇的呢？”
“说实话，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他们结婚，她工资比我儿子高，我担心我儿子会受委屈，而且她工作很忙，基本没什么时间做家务，所以他们结婚三年才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她不愿意喂母乳，坚持给她喂奶粉，我告诉她孩子吃母乳更健康，而且发育更好，以后也会更聪明，但她不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为自己孩子考虑的母亲，有时候我怀疑她是不是不太适合做母亲。”
“您觉得儿媳照顾不好孩子，有没有想过帮忙？”
“怎么没有，我儿子还请求我帮忙照顾一段时间，但是安慧嫌我啰嗦，不愿意我和孩子多接触，其实，我也有自己的事，我们小区的几个人组了一个广场舞团，平时大家会一起练习，偶尔会去参加一些节目，为了帮忙，我推辞了很多次排练，但没想到，她不喜欢我，还赶我回去……”
秦晚抿着嘴唇，“您只要对我所提出的问题做简短回答，可以吗？”
“您是否觉得儿媳不是一个好母亲，并且曾经当着她的面提过？”见她点头，秦晚再一次问道。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好母亲，哪怕生了孩子，也还是会拿着纸啊笔啊画啊画，她都已经辞职了，就在家好好带孩子就行了，一天到晚还想着出去工作，孩子都没照顾好，还有精力管其他，我看她并不是照顾不好孩子，只是不想花时间在照顾孩子身上。”
“您知道安慧辞职后一直花的是自己的钱吗？”
“怎么可能，我儿子每个月都将工资拿回去了，他自己都承认交给她了。”
闻言，老太太瞬间不乐意了，她儿子对她多好啊，哪怕生了女儿也不嫌弃，可她呢，做了什么，还杀人，她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想着早晚会出事，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秦晚低着头，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再次抬起头时，道，“好了，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谢谢您的配合。”
原以为，秦晚会说出些什么来，然而，她始终平静无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继续开庭时，纪尧被明志叫了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齐豫利用中午的时间去给秦晚订了礼物，回来时，就看到秦晚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的花草发呆。
她立刻停下脚步，“秦律师，你在这里做什么？”
“想事情。”秦晚收回目光，淡淡开口。
这案子，她打算今天就结束，她发现，临近案子结束时，她的心情总会格外沉重，尤其是面对这一个案子。
她其实很可悲，不是因为案子本身，而是因为人心。
无论是安慧的丈夫，还是她的妈妈、婆婆，或者闺蜜，他们完全不在意安慧的感受，在意的都只是自己。
邵瑞迫切想要定安慧的罪，并非完全是因为孩子的事，他想跟安慧离婚，但因为孩子，安慧始终不同意，可以说，如果孩子在，安慧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婚，从另一层面来说，或许，邵瑞其实也希望这个孩子不存在吧。
而安妈妈，并非全然站在正义上，更别提什么大义灭亲，无非是因为安慧曾经拒绝她的借款要求所以心有怨恨，再者，可能还存在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还有她的婆婆，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儿媳诸多不满，甚至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想，他们结婚这些年，她多多少少会给安慧难堪。
至于她的闺蜜，打着为她好的旗帜，暗地里却和邵瑞不清不楚，甚至还逼迫安慧将孩子交给她来抚养。
这些人，他们从未真正在意过安慧的心理，并不是因为她不需要，而是他们压根觉得没必要，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们心里的带着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