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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成飞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青山道人是来阻止自己带走哑珑的,而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却是将哑珑陷入了两难之地。

一边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养父,也是她长到十八岁唯一的亲人,而另一边是她早已经离不开的师父,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帮自己治疗哑症所付出的努力,在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和自己的养父拥有了同等的地位,她该怎么选择?

“父亲,我…………”哑珑说到这里,猛然停顿下来,楚楚可怜的看着梁成飞。

梁成飞闭上眼睛,苦笑道:“带她离开,原因也有很多,我答应你的事能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一些,因此,我梁成飞并不欠你,而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必须离开,但将哑珑一个人扔在凶险的江湖,我也的确放不下心,现在既然您来了,那么我怎么还会带她走呢,我也能彻底放心了。”

“师父,哑珑说了要跟你走,我和父亲一起跟你走。”哑珑急了,说的话也没有经过思考。

青山道人笑道:“好女儿,父亲这把老骨头,是一定要老死在自己故土上的,哪里还像你们年轻人一样经得起这番折腾,父亲就是怕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才赶下山找你呀。”

“可是…………”哑珑心里忽然难受起来,陷入了两难的选择当中。

梁成飞的脸色顿然变得冷漠起来,看也不看哑珑,道:“之前对你百般照顾,是因为答应了青山道人,便一定要做到,这是我梁成飞做人的原则,好在,经历了很多事,我们都没事,我也不负所托,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因此,现在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什么约定,至于师徒关系,你若是不认,那此时我们便可以了结这层关系,当然了,你冰雪聪明,天赋异禀,我梁成飞也想有个徒弟传承自己的医术,你若是愿意,师徒关系仍在,以后,倘若你对医术有兴趣,便可来望海找我便是。”

“师父…………”哑珑喊了一声,心里一阵抽痛,摇头道,“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师父,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她的眼睛里已然噙满了泪水。

两步上前,想要抓住梁成飞,而梁成飞却朝后面退开一步,转过身道:“青山老前辈,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也想单独跟哑珑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青山道人捋了捋那撮白胡子,道:“成飞,我们也是老熟人了,彼此之间也不要那么生疏嘛。”

梁成飞不以为然,也不说话。

青山道人仔细审视了梁成飞一眼,无奈的叹道:“既是如此,那你还是先和我的好女儿说吧,你和哑珑这段时间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最后的时刻,我怎么能不让你告别呢?”

这话已经从潜意识里暴露出这个老头深沉的心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梁成飞带走哑珑的。

试想,梁成飞是临时说走就走的,连北姬和女刹她们都不知道,但是这老头怎么知道的?

只能说明,他在监视梁成飞,所以才能赶在梁成飞之前,来到这里阻拦他们。

既然是这样,不妨深入想到,倘若梁成飞自己离开,这老头就会出来帮助哑珑,梁成飞也不会见到他。

但是哑珑强行跟着自己走了,他怎么可能继续隐藏下去,因此,留下哑珑的决心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

见到青山道人那一刻,梁成飞已经想明白这些问题。

离开青山道人,梁成飞走远了一些才停下来,哑珑跟在后面,心情十分低落,已经变得十分难受。

“师父,求求你收回刚才的话好不好,你说过只收哑珑一个徒弟,你说过要带哑珑走,你说过不会不要哑珑,你都说过…………”哑珑眼泪汪汪的道。

梁成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的,我都说过,但还有很多事是我没有说过的,现在,我最后要问你的问题很无聊很无聊,倘若让你在青山道人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我,我…………”哑珑听见这话,紧张得嘴唇都要咬破了。

梁成飞接着道:“我并没有让你一定要回答,人生,总是会面临很多很多难堪的选择,如何选择全在于自己,然而,这种两难的选择,简直可以要了人的命,因此,不管你作何选择,受伤的都是你自己。”

“刚才狠不下心离开,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受到伤害,现在青山道人在你身边,我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他是你的恩人,照顾他给他养老,也是你该做的事,你可明白?”

哑珑的眼泪滚落出来,抓住梁成飞的衣边道:“哑珑不选择,哑珑不要离开师父,呜呜呜………………”

梁成飞闭上眼睛,眼睛里像是进了辣椒面似的,他连呼吸也不敢喘得太重,心已经颤抖。

厉声道:“成年人就该做出成年人的选择,这个选择其实没有选择,既是如此,就不要再不懂事,青山道人已经年迈,而我还很年轻,即便十年后,二十年后,你再来找我,我也会认你这个徒弟。”

“不,不要,师父,未来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哑珑青春里最重要的日子,不用十年,哑珑什么都没有了,哑珑一分钟也不想离开师父。”哑珑捂住喉咙,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梁成飞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撕裂,担心的转过身道:“你的喉咙还没有完完全全好,你不能太用力说话………”

两步上前,连忙抓住哑珑。

哑珑抱住了梁成飞,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抽噎道:“师父说过,不会不要哑珑……………”

梁成飞搂住她的肩膀,闭上眼睛,手上忽然一用力,便让哑珑昏睡了过去。

他将她抱起来,低声道:“傻丫头,师父何尝不是如此,早已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可是你无法做出选择,让我来帮你吧,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别人,你一定要明白,人生之中有太多无奈,正如你当初不愿意离开青山道人跟我下山,道理是一样的,你一定要开开心心长大,以后,你的名声一定会如雷贯耳的。”

梁成飞将哑珑抱到车上,才走到青山道人面前道:“女孩子就是麻烦,这么大了还调皮,让她休息一会儿吧,她的嗓子刚刚好,还不能过于用力。”

“成飞,老夫很感谢你。”青山道人似乎已经明白,梁成飞只字未提,便决定放弃了哑珑,这种放弃不仅是放弃带走她。

也许是这辈子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对于青山道人和梁成飞来说,仍然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因此,青山道人也有些惭愧。

“明玉和明伊难道还在山上?”梁成飞漠然问道。

青山道人叹道:“明伊的剑法未成,否则,我已经让她下山帮助哑珑,至于你小师妹,她虽然好了,经过半年的调养身体已然无恙,活过百岁没有问题,只是她功夫不足,不能自己下山,所以,她要和明伊一起下山,要不,你留下来等她们吧?”

梁成飞仿佛没有听见青山道人的话,冷漠的道:“也就是说你下山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是吗?”

“这个…………”青山道人骤然醒悟过来,自己稍微露出同情,竟然就暴露了。

梁成飞摆手道:“很多事,尽管我已经和符生殿殿主对峙过,但仍然留下了一些疑虑。”

“比如,七堂主,我利用反正常思维推断,最不可能的事是最可能的,所以认定他是你的心腹,然而我在想,他还很年轻,当初你上山的时候他年轻不大,怎么他就那么死心塌地为你卖命,果不其然,他最后还是背叛了你。”

“………………”青山道人惊讶的盯着他。

梁成飞转过头道:“但愿,他的背叛不是另一种忠心,却是假装背叛,通过投靠神秘组织来杀我,如果这一种忠心可以成立的话,真是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青山道人当即脸色大变。

梁成飞又道:“在无通神宗,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在无形的牵动着它的走向,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比如,我后来才知道雷家竟然如此庞大,可是,关键时刻,七堂主竟然请出了左右护法前来帮助剿灭雷万猴,而后,杀了雷万猴,竟然又背叛了无通神宗。以至于整个故事就像被精心编排的一出戏,你可以看出导演编排的能力,却看不出编剧的心境。”

青山道人刚想说什么,梁成飞连忙伸出手打断道:“老前辈,答应你的事,我梁成飞都尽心办到了,对于哑珑我没什么担心的,毕竟,我不需要人养老,而对于明玉,您肯定也费了不少心思。想必,明玉下山,是不会来到晋都找我的,而是会去望海市吧,所以,我会去望海等她。”

“你…………”青山道人老眼变得有些惊恐。

梁成飞又打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来到晋都,明玉如何知道?我了解明玉,倘若她知道我在晋都,肯定会来找我,而青山道人也必定会成全,你我之间便有一个圆满的结束,何乐而不为呢?”

“走了,您老好好保重!”

青山道人倒退两步,眼皮一阵狂跳,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似乎像是在梁成飞眼皮子底下做的,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在他完美的计划当中,唯一的漏洞就是他的出现。

是的,梁成飞也一直在应证一个问题,准确来说,从孤立哑珑开始,他就在应证了。

然而,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所以,梁成飞将无数的事在几句话中一撇带过,算是仁至义尽。

他不计较,也许是因为同情这个老人,明白他的苦衷,而且,知道他不会伤害明玉,更不会伤害哑珑。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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