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早饭的时候烧开一罐子热水,抓两把粗糙的野茶下去,接下来能喝一整天。
萍儿的手碰到了那装茶叶的罐子,想了下,又缩了回来。
拿了三只碗,端起早上就泡好的茶哗啦啦往碗里倒。
茶汤暗红色,温温凉凉的,第一碗端给周生,周生端起来大口大口喝着,如牛饮水,过瘾得很。
萍儿又把另外两碗茶摆到顾父面前:“不是渴到去偷水喝嘛?茶来了,快喝吧!”
顾父看了眼面前这土陶碗里晃晃荡荡的茶水,暗红色,就跟黄泥水似的。
顾父也是年轻时候吃过苦的人,明白这是萍儿和周生对他的下马威,他接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汰:“还别说,这茶温是刚刚好,太解渴了,亲家母劳烦再给我倒一碗吧!”
萍儿白了顾父一眼,但还是拿起碗又给他倒了一碗摆在面前。
“顾举人怎么不喝?是不是喝不惯咱庄户人家的粗茶啊?”萍儿故意问。
顾志华端着茶碗,鼻子先嗅了一下,整个人就不好了。
他出生以后,家里就在县城开铺子,小时候是喝糖水喝蜂蜜水长大的。
“考上举人之后,家里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对各种茶叶也有讲究。
这种粗茶,一看就是下里巴人喝的,嗅着就糙,就脏,仿佛还夹杂着一股子泥水的腥呼味儿,怎么喝?
“不想喝也不勉强,反正顾举人是富贵人,咱压根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萍儿又道,自己倒了一碗,挨着周生身旁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喝着,一脸的享受。
周生也冷冷瞥了眼顾志华,摇摇头,满脸嫌弃。
顾父见状,扭头瞪了顾志华一眼。
顾志华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和屈辱,挤出笑:“岳母说笑了,这茶,花花喝得,我自然也喝得。”
仰头一口喝干,把碗放到桌上。
顾父对顾志华刚才临场发挥的那句话暗暗满意,偷偷去观察周生和萍儿的反应,发现他们面色如常,一点波澜都没有。
顾父清了清嗓子,吩咐外面的下人进来。
下人一直就侯在外面,闻声赶紧快步进了堂屋,把双手拎着的礼品放在桌上,又跟屋内众人鞠了个躬,转身退出屋子,去了外面马车旁。
周生和萍儿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一摞摞礼品上。
衣裳料子,各种补品,零嘴吃食,烧酒,果酒,烟叶子……
这么多礼品,简直都快赶上当初两家说亲时的礼品了。萍儿寻思着的当口,先前那个顾家下人去而复返。
这回他一手拎着篮子,另一手拎着一只水桶。
把篮子和桶放到桌边,又鞠了个躬退出了堂屋。
篮子里是两刀五花肉,每一刀目测都不下于五斤。
水桶里放着小半桶水,里面养着一只七八斤重的鳖。
萍儿开了口:“顾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萍儿心里明白,无非就是求和呗,希望花花这边能够原谅顾志华,然后帮着去跟晴儿那说好话,求高抬贵手,从此两下相安无事。
只是,这礼品也忒多了吧?萍儿心中又开始隐隐不安了。
顾父一直在等着对方开口,终于开了,他隐隐有点激动,因为面前这些礼品,足以让很多庄户人家震撼。
“明人不说暗话,那我就直说了。”顾父放下手里的碗,微笑着望向萍儿和周生。
“这趟过来,主要还是为了两家儿女的婚事。之前种种,都是犬子的错,是犬子有眼无珠错信了身边那些小人,夫妻感情被挑拨,又加上年轻气盛,这才跟媳妇花花闹成那样。”
萍儿和周生对视了一眼,两人照着先前回来路上商量好的,进家门之后给对方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接着就不轻易说话,更不提早表态,先听顾家父子怎么说,再决定如何表态。
所以两口子只是交换了个眼神,并未打断顾父的话,也没有去急着反驳,去争辩个谁对谁错。
因为争辩那么多都无济于事,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看到周生和萍儿没吭声,顾父猜想子的话他们听进去了。
不管怎么说,自家是儿子,儿子休妻,将来不影响再娶,就算娶不到外面更好的,至少淑华随时在边上等着。
而对方是闺女家,和离只是说得好听,说到底还是被休了。
往后想要婚嫁就难了,所以这是对方家长的忌惮,也是软肋,只要抓住了这一点,接下来的话不要触犯到什么,这事儿,成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我家那婆娘,也是和糊涂东西,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跟儿媳妇起了冲突,让媳妇回娘家的那几天受了委屈,哎!”
“这件事更是我们顾家的错,我们有眼无珠委屈了好媳妇啊,媳妇回来后这段时日,我们思来想去,哪哪都觉着不对劲儿。”
“我婆娘说连续好几夜都梦到菩萨责怪她,说她把一个旺家的好媳妇给气跑了,我们找了志华身边的书童和跟在庆安郡的下人那又仔细询问了情况,追悔莫及啊,原本早就该过来接媳妇回家,可谁晓得这段时日家里铺子出了问题,我是忙得焦头烂额,这才拖到至今登门,实在惭愧!还望两位亲家帮我们在媳妇面前说几句好话吧,她要打要骂,我们都受着!”
顾父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原本以为对方的神色肯定会出现波动。
结果,面前这两人依旧保持着方才一样的表情,甚至连顾家前阵子生意上遇到什么波折这种话都没有问,顾父暗暗疑惑。
他们肯定知道顾家前阵子正遭遇的事情,不就是他们找将军夫人下的黑手嘛,装的可真稳啊!
其实,顾父错了。
杨若晴报复顾家的那些手段,萍儿和周生只知道一小部分杨若晴愿意让他们知道的。
“两位亲家,原本今日志华娘也是想跟我们一块儿来接媳妇的,是我们不让她过来,因为这段时日她一直在生病,我们怕路上颠簸出个好歹来,那就真是家破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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