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轪独闯渡空别业,一脚踢开庄院大门,震倒两名家丁。他手中提着一具尸体,杀气腾腾跨入院中。
两侧耳房的黑衣人听到院中响动,各挺刀枪跳出门来。齐玉轪看也不看他们,顺手一甩,那具黑乎乎的尸体便落在院子中央,招来不少蚊蝇。
两个黑衣人不知好歹,提刀就砍。齐玉轪长剑出鞘,毫不留情,寒光一闪,二人已死在地上,血流如注。
郭志烈在耳房之中,亲自看守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偶耕。他听到门外黑衣人哀嚎叫喊,拔出钢刀,抢步出门。映入眼帘的是三具尸体:两具兀自流着热血,另一具沾满泥土——那正是前天夜中他亲手埋葬的兄弟,竟被这个牛鼻子道士给掘了出来!
郭志烈顿时双眼发黑,指着齐玉轪怒吼:“大胆妖道,竟敢盗掘我兄弟的坟墓!”齐玉轪剑上仍在滴血,冷冷说道:“什么黑衣人、白衣人,都是妖孽的走狗,都该挫骨扬灰!”
郭志烈挥刀挺进,院中众黑衣人疾步上前,合力围攻齐玉轪。齐玉轪不慌不忙,手中宝剑上下翻飞,如同一只长龙在惊涛骇浪之间遨游嬉戏。须臾之间,齐玉轪已出二十余招,黑衣人被剑气所『逼』,近不得身。
曹以振的那一队黑衣人在对面耳房,听见院中喧嚷,尽皆夺门而出,一齐加入战团。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将齐玉轪团团围住,有的强攻、有的偷袭。齐玉轪抖擞精神,剑气飘洒,剑影闪烁,接二连三有人中剑倒地,哭喊不绝。
前院的嘈杂声,惊动了庄院深处厅堂里的不灭。他急急调兵遣将,带着杨连山跨出厅堂,青州军马听到号令,纷纷披甲持械涌向前院。而张岩松被偶耕击中太阳『穴』,此时仍未恢复,躺在客房修养;鹿友先生不知躲在何处。
郭志烈、曹以振全力与齐玉轪拼斗,讨不到半点便宜,耳边几声闷哼,又有数名黑衣人被刺身亡。二人又急又怒,见不灭领兵赶到,更加奋勇决绝,将齐玉轪夹在中间,作出殊死搏斗。齐玉轪蓦地一声清啸,一剑化出三剑,『逼』退眼前之敌,一脚踢倒身后三人,身子一纵,跃出院门。
黑衣人紧跟着追出庄院大门。谁知前脚刚刚跨出,便似割麦子一般,一茬一茬倒下。院门外风声劲疾,漫天箭矢扑簌簌『射』落,稍一挨着,非死即伤。郭志烈、曹以振大惊,回刀挡开飞来之箭,急匆匆转身退回院内。青州军马追上,也有不少人中箭。郭志烈、曹以振只得关闭院门。
不灭一众兵将窝在前院,参详不透门外到底是哪镇的兵马。正惊疑不定,齐玉轪忽又从天而降,挤开庄院大门杀了进去。他仗剑硬闯,声东击西,眨眼功夫又砍死几名黑衣人。
一阵刀光剑影,霎时满地死尸。郭志烈这一队黑衣人无一幸存,曹以振那一队则只剩一半。两个黑衣人头领,握紧钢刀、咬碎钢牙,恨不得将齐玉轪砍作肉泥,但惧怕他手中长剑,都不敢贸然进击。
不灭在人『潮』之中认出齐玉轪,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牛鼻子老道欺人太甚,纠缠我十余年,青州行刺不成,居然闯到我家来了!他金刚怒目,全不顾技不如人,挺起禅杖冲向齐玉轪。杨连山不甘落后,高举三叉戟,领着一队士兵掩杀而至。
齐玉轪冷笑一声,长剑一举,只听当的一声巨响,接过不灭的禅杖。剑杖相交,一眨眼便斗了十余合。杨连山从斜刺里杀出,三叉戟偷袭齐玉轪身后,又冲着众兵士大叫:“砍死这牛鼻子的,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百多兵士争先恐后、舍生忘死。齐玉轪一柄长剑抵挡住对面两名高手,飞起一脚『逼』退趁虚欺进的郭志烈、曹以振,忽然翻身腾跃,再次撞开院门,抽身而出。十几个兵士追出门外,外面的羽箭再次攒『射』而至,将他们『射』倒。
不灭立即下令闩上院门。他站在院中,深吸一口气,朝门外怒吼:“齐玉轪,你两次三番行刺老衲,是可忍孰不可忍。有种就到院中拼个你死我活!”如是三番,不见齐玉轪应答。
忽而一个声音传进院中:“我们是魏博方镇兵马。庄院里面管事的,速速滚出来,我们将军要亲自审问!”
不灭大惊,回头对众人说道:“我们怎么惊动了魏博方镇的军马?”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门口有多少兵马集结,到此究竟所为何事,更不知他们与齐玉轪有无关系。众人议论一番,决定派杨连山出门打探。杨连山一千个不愿意,但是架不住不灭的威势,只得将院门扳开一道缝,猫着腰钻了出来。
杨连山出门一看,吓个不轻:门口本是大片良田,此时却站满了军队,田中稻麦尽皆扑倒。魏博方镇的军马,约有一千人,兵强马壮、刀枪齐整,中间站立一员将领,持一柄长矛,威风凛凛。身边站立两个官吏,却是腊口使商克捷和捉钱令史曾善治。齐玉轪独自站在军阵之外,面朝庄院。
那员将领见到杨连山,厉声问道:“你是庄院的主人吗?”杨连山故作镇定,挺着胸脯说道:“我是平卢淄青节度使麾下的十将,杨连山是也。”正待往下说,那员将领喝道:“不是庄院主人,休来见我。告诉你家主人,我是魏博节度使麾下的散将,名叫罗展义。”
杨连山只得回到院中,将院门外的情况禀告不灭。不灭把脸一沉,带着杨连山和几名精壮兵士出去相见。跨出门槛,一眼见到门口麦田里一千精兵,心中暗惊;又见齐玉轪站在军队另一侧,越发狐疑,不知这牛鼻子摆的什么龙门阵。他念了一声佛,强压心头惊怖,遥遥冲罗展义施上一礼,说道:“小僧不灭,正是庄院主人。将军率领重兵莅临庄院,不知有何见教?”
罗展义正要回答,齐玉轪喝道:“不灭,你既是出家之人,就该找一座寺院,老老实实念经打坐。为何图谋不轨、坑害百姓、霸人田宅?贫道不才,誓欲取你首级!”不灭见齐玉轪如此咄咄『逼』人,怒火中烧,却又怕这一千魏博精兵是他招引来的,语气柔和了不少:“齐玉轪,我与你究竟有何冤仇?你为何煽『惑』官兵到此,平白无故打杀我不少客人!”
齐玉轪仰天一笑,说道:“贫道一向独来独往,并不曾勾结官兵。我先攻入你的院门,官兵随后才到,我与他们原无半点瓜葛。也是你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我先杀了你,官兵再『荡』平你的老巢!”
不灭还想争辩,罗展义喝道:“这道士所说不假,本将军与他并不相识,只是碰巧在这里相遇。他与你有什么恩怨,本将军一概不管。只是你们青州人也太狂妄,竟然擅自带兵进犯魏博方镇,在我们魏州为非作歹。”
不灭听罢,脸『色』大变,急忙说道:“将军明鉴,我们虽是青州兵将,但一路严守法纪,不曾违反魏州的规矩,更不敢侵犯此地一草一木。”
腊口使商克捷不等他说完,用马鞭指着他骂道:“秃驴,休得满口胡言!数日之前,我与捉钱令使曾大人执行公务,遇见三百青州的兵马。青州兵将好生无礼,将我抓来的奴隶劫走了。我们在附近仔细搜求,得知这渡空别业之中驻扎有青州兵马,因此领着将军前来剿灭你们。”
商克捷这几句,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不知偶耕、孙越带来的三百兵马已遭伏击、全军覆没,只是一口咬定,青州兵马就在庄院之内。曾善治和他一样心怀鬼胎:青州兵马携带的钱财、宝货远远不止五万,他们领着魏博精兵前来,不一定要踏平渡空别业,但必定能满载而归。
罗展义吼道:“我大军到此,尔等快快受降,说不定有条活路。如若负隅顽抗,休怪我斩尽杀绝。”不灭寻思:“他们虽然人多,但我身后有杨连山和黑衣人,都是好手,更何况张岩松有万夫不当之勇,打起仗来未必会输。只是齐玉轪阴魂不去,有些麻烦。”他昂起头来说道:“将军若到寒舍一叙,小僧必然盛情款待。但是你要我们缴械受降,我们并未犯下什么大错,因此实难领命。”
郭志烈、曹以振在院中低声招呼,黑衣人和青州兵马悄无声息跨出院门,整成队列。两军对峙,不觉天已尽黑。满天乌云,不见月星,两军各自点起火把。罗展义在命令前军严加防备,后军就地生火造饭,前军后军轮番值守。不灭也传令下去,在门墙周围布置兵力,严阵以待。
夜『色』深沉,罗展义退到后军,进帐休息。不灭命令杨连山守住院门,自己回房小睡。他和衣而卧,须臾入梦,恍惚看到前方寒光闪亮、杀气『逼』人。他梦中大叫,坐了起来,一眨眼睛,居然看到房门口站立一个黑影,手提长剑一步步靠近——此人却是齐玉轪。
齐玉轪趁夜深逾墙而入,一心要杀掉不灭。不灭一跃而起,抓起床头的禅杖,抡向齐玉轪,一面恶狠狠骂道:“齐玉轪,你用这鸡鸣狗盗的手段行刺老衲,算什么好汉!”
齐玉轪冷冷答道:“我只要杀了你,就算得英雄好汉。”当下宝剑挥动,一剑化出三剑,每道剑气又生出三道剑影,『逼』得不灭左右招架、左支右绌。不灭毫无胜算,只得将一杆禅杖舞得密不透风,严守门户、谨守下盘,不求有功,只求自保。室内不少陶瓷、古董被禅杖打坏,但是不灭为保『性』命,在所不惜。
郭志坚、曹以振在庄院大门守了半夜,忽然不见了齐玉轪,因领着黑衣人撤入院内严加戒备。庄院广阔,黑衣人巡逻一番,回到耳房,看到偶耕仍乖乖坐在地上,略略放心。郭、曹欲熄灯小憩,猛然听见不灭和尚一声惨叫,随即传来他的喊声:“抓刺客!”
黑衣人大惊,一齐奔向厅堂。刚到厅堂外,见两个黑影一番激斗,正是齐玉轪和不灭。不灭身上有伤,搏命顽抗;齐玉轪剑术绝伦,招招索命。不灭手中禅杖越来越沉重、迟滞,齐玉轪看准时机,一掌拍中他的肩膀,再伸手抓起他的腰带,将他连人带杖甩出一丈,摔在地上。
曹以振、郭志烈疾步抢入,扶起不灭。不灭见救兵来到,重抖精神,与众人一拥而上,围攻齐玉轪。兵器的碰撞声、喊杀之声一时惊破长夜。庄院里的家丁、武夫早被惊醒,举火持械而来,一齐捉拿刺客。
众人喊声震天,早已惊动卧榻之上的张岩松。他提起大锤,跨出房间,见是刺客来到,更不思索,飞身前扑,直取齐玉轪。他直挺挺递出铁锤,从外围杀入垓心,未与刺客交手,便已撞翻不少自己人。
齐玉轪酣战之间,忽见杀进来一个庞然大物,不敢贸然接招,按遁卦卦象运起步伐,闪身躲过。张岩松一锤扑空,失手砸死对面两个黑衣人。
不灭一见张岩松杀到,如见到救星下凡,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出十二分力气猛攻齐玉轪。众人不敢惜力,都使出看家本领,刀枪剑戟『乱』挥『乱』舞,激起地上沙土漫天飞扬。
齐玉轪自知不敌,便依谦卦卦象使出一剑,剑招虚其上、剑气实其下。众人以为他要发力从上突进,当即兵刃上举,张岩松的大锤也朝半空抡了出去,不提防齐玉轪挫身而退,使出的是保全『性』命的招数。众人一齐扑了个空,齐玉轪却已一步退出圈外,使出轻身功夫跃上房檐。
郭志烈、曹以振飞檐走壁的功夫也不弱,当下追身上前,挺刀劈砍齐玉轪。齐玉轪感觉到背后风起,回身一剑,挡开双刀。他借着对手刀上力量向后飘出,轻轻落在树杈上,双足一点,已飞出院墙之外。郭、曹二人率着余下的黑衣人翻墙越户追了出去。张岩松杀得兴起,也要去追,被不灭拦下。
外有敌兵、内有刺客,不灭心神不定。他不敢再回房去睡,和张岩松一道来到前院,却看到杨连山不去门口值守,而是在大门内侧打盹。他怒不可遏,抬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杨连山睡梦中惊醒,只得垂手低眉,接受不灭的一场大骂。
黑衣人倾巢出动,耳房空空。偶耕独自一人,在昏昏残灯下左顾右盼,看到桌上幽光闪烁,竟是一把匕首。四下无人,偶耕匍匐蛇行、蹭到桌边,用嘴衔起匕首,割断胸前绳索。
绑绳卸下,偶耕顿觉筋络舒活、浑身松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轻轻推开房门,趁着黑夜钻入院落深处。
一路误打误撞,绕过池台、穿过廊檐、越过馆阁,来到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面正房一间,灯火通明,院落前后门皆有精壮士兵把守。偶耕不知道,院落里那间别致而又奢华的房子,便是不灭和尚一干人等口中的“椒房”,而侯牧笛、张小雨正拘囚在此处。
偶耕朝里窥探一回,正待路过,房间里忽然传出声音——那是牧笛的叫喊!
早在黄昏时分,葛蕾从寒婆口中得知齐玉轪不请自来,二人连忙逃走。临行之时,葛蕾答应了牧笛的请求,叫那几个老『妇』不要为她沐浴梳妆。老『妇』守到半夜,几经反复,终于决定不听葛蕾的招呼,仍然为牧笛沐浴。牧笛挣扎不过,呼叫起来。小雨在一旁苦劝,被老『妇』推倒在地。
偶耕听到牧笛的声音,不知为何,蓦地热血沸腾,身上生起一股洪荒巨力。他一口真气提起,迈开步子,从两名守卫头上飞过,闯入小院,落在椒房门前。守门兵士只觉得黑影一晃,尚不知发生何事,却听咣当一声,偶耕一脚踢开房门。门闩绷断,落在青砖上,发出脆响。
几个老『妇』刚刚按住牧笛,被一串巨响吓了一跳,连忙撒开手,望着这个不速之客。偶耕大步跨入,拨开老『妇』,扯起牧笛,扭头便走。
看守院落的兵士、武夫追进椒房。他们二话不说,举刀就砍。偶耕推开牧笛,回身扫腿,踢翻两人,复又鱼跃而起,挥拳打倒一人。另有三名壮汉,刚跨进门槛,见偶耕武艺如此了得,不战而逃。几名老『妇』更是吓破了胆,退出房门,逃入夜中,在外面嘶声嚎叫。
偶耕与两个女子相见,来不及说长道短,急催他们一起逃离。可是小院内外脚步响动、刀剑晃眼,已有众多武夫、兵士涌聚。椒房出事的消息迅速传到前院,不灭暴跳如雷,竟给杨连山一个大嘴巴,嚷道:“这是我的庄院,竟被外人搅得鸡犬不宁。回得青州,我要面禀节帅,治你个看家不严之罪!”杨连山好歹也是十将的身份,见不灭迁怒于他,又当众受到他的折辱,心怀不忿,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带领一支兵马去椒房擒拿偶耕。
事况紧急,偶耕将平日里的腼腆、瑟缩一并抛却,挽起牧笛、拉起小雨往外逃奔。一众兵丁涌入小院,偶耕举手抬足,打翻数人,余者不敢靠近,只敢堵在院子里大声呼喝。正待跨出小院,迎面碰见杨连山。他领着官兵,火急火燎赶来。
杨连山弯弓搭箭,直『射』偶耕。偶耕一腿飞起,将箭踢开。才刚落地,官兵喊声震天,高举枪矛,冲杀而来。偶耕双手一揽,将牧笛、小雨推回院内,又恐院内兵丁对她们不利,便拥着二人退回椒房。他顺手带上房门,一个人站在门外阶除之上,迎接来敌。
杨连山已领兵杀入院内。偶耕赤手空拳,接住杨连山的三叉戟。二人斗过二十余合,杨连山求胜心切,飞身进击,竟被偶耕一腿扫中,摔在地上,兵刃脱手。官兵源源不断涌向椒房,偶耕死守房门,不令他们进入。
杨连山爬了起来,愤愤不平,捡起一把钢刀,拨开人群,跨上阶除,朝偶耕身上猛劈。偶耕运起真气,双拳应付杨连山的利刃,两腿对付围在身边的官兵。他在人缝里左右腾挪,只见刀枪剑戟在眼前『乱』晃,肩上、背上被利器划出伤口来。他打倒官兵无数,可围堵在阶除上的官兵越聚越多,令他应接不暇。偶耕且战且退,渐渐退到椒房门扇之下。
椒房外血雨腥风,椒房内烛影摇红。小雨吓得不敢作声,双手抓住牧笛的胳膊。牧笛担心偶耕安危,隔着门板冲外喊道:“他们不敢伤着我们,你快逃走,找到昆仑奴!”连喊三次,偶耕方才听见。
偶耕的肩背已经贴到门板上,杨连山手中钢刀越来越凶狠。偶耕陡然发力,一手扣住杨连山的手腕,顺势将他甩了出去。谁知更多官兵补了上来,在偶耕面前形成一道铜墙铁壁,比杨连山未飞出时更加凶险。
牧笛透过门缝,看到门外情形,半是焦急半是嗔怒,喝道:“你还磨蹭什么?我死不了,叫你走你就走!”
偶耕只得要定牙关、痛下决定,依照侯小姐吩咐前去寻找昆仑奴。他拳掌加力,从人『潮』中杀出一道裂口,一跃三丈高,盘在树杈上,复又一纵,窜上屋檐。杨连山大叫三声,开弓『射』箭,箭箭疾如闪电。偶耕回头看了一眼椒房,不敢迟延,跳出院墙,潜入黑夜。杨连山一声呼喝,官兵杀出小院,急急追赶。
偶耕在昏黑之地连滚带爬,躲过兵士围捕,提起一口气逃奔了几里路,来到一道院墙之下。他钻过狗洞,顺势前扑,竟然扑进柴房里面。柴房内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着走了两步,竟被一物绊倒。他就势翻身躲进角落,不发出半点声响,低头一听,地上有人轻嗽。
这嗽声十分虚弱,却也很是熟悉。偶耕凑近了一看,看清此人——原来是陆涧石。他掏出匕首,为涧石割断绑绳,背起他跑出柴房,来到一处馆阁之外。偶耕趁着无人,使出轻功,驮着涧石跃上屋顶,将他藏在檐檩之上。涧石喘了半天气,喉咙里终于发出声音来:“感谢你多次相救!”
偶耕知涧石重伤难愈,见他居然说出话来,心头一喜,忙问:“你看到昆仑奴了吗?”偶耕气若游丝,许久才断断续续说出三个字:“逃……走……了……”
偶耕听罢,站直身子,朝远处望,不知昆仑奴逃往何处。正是茫然无着,突然远处火光熊熊,一座楼阁烧了起来,将整个庄院照亮。那些庄客、兵丁、家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跑来跑去,一叠声呼喊:“账房起火了,快快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