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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犁说道:“我家在魏州,我却不想回魏州了。不仅不回魏州,逃出魏博方镇才好呢!”牧笛说回头看他一眼,说道:“你个小屁孩,逃出魏博,你还能逃到哪里?天下都是一个样。”槐犁说道:“天下这么大,怎么会是一个样?我想做道士,背着个褡裢,无牵无挂云游天下,那才叫有趣呢。”

昆仑奴冷笑道:“那有什么趣?你们都不如我快活!我这一麻袋钱财,够我们买一所庄院,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了!”牧笛见他驮着麻袋甚是吃力,可偏偏乐此不疲,觉得甚是有趣,说道:“那去什么长安?就在此地,买一处宅子、几块农田,耕织务农,岂不是好?”昆仑奴摆摆手道:“使不得!我的钱财来路不明,既是脏钱,就不该在本地花。在这里买宅子田地,多半要被官府占了回去。等离开魏博,我要你们看看,我昆仑奴也做得庄主,比那不灭和尚神气一百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偶耕心中却不是滋味。连日来,他与牧笛共患难、历苦辛,心中莫名其妙生起一种情愫。这情愫不痛不痒、不上不下,每日醒来就会萦绕心头,令他无缘无故感到安详,更多的却是惶『惑』不安。他害怕抵达长安,因为一到长安,他与牧笛就是永别,而且向侯希逸请罪之后,他与这个世界也是永别;可他又想尽快到达长安,只有那样,才能结束他内心的煎熬与挣扎,得到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偶耕心里知道,终有一日要到达长安,他会亲手送走牧笛,并且会了结自己的生命。他忽然万分伤感,不知道自己死后,牧笛会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宽恕他的过失,并且落下一滴伤心的泪。

四人离开官道,走上一条幽静的山路。又走了三天,已经离开魏州,来到相州地界。唐朝时藩镇割据,魏州与相州相邻,而魏州属于魏博方镇,节度使是田承嗣;相州则属于另一方镇,由薛嵩担任相、卫、洺、邢等州节度观察使,兼任相州刺史。

昆仑奴仍在幻想买庄院田产的事情,嘴里唠叨个没完。槐犁说道:“你们这些外国来的奴隶,偷了一袋钱财就想上天,真是丢死人了。”昆仑奴斥道:“我是外国来的,但我颇知礼义,比你们唐朝人懂的还多。比如,现在我的钱最多,理应我当老爷,坐在骅骝马上。至于小姐嘛,可以做个婢女,给我端屎端『尿』,白天服侍我用餐,晚上服侍我就寝。”

一语未毕,牧笛在马上狠狠给了他一马鞭。她不斥责昆仑奴,却冲偶耕说:“呆子将军,奴仆无法无天,你也不好好管教!”偶耕正在想心事,没听到昆仑奴说些什么,连牧笛说些什么也没听清,站在地上不知所措。他怔怔地回头看着牧笛,骅骝马却嫌他挡路,一蹄子将他踢倒在地。昆仑奴、槐犁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拍手大笑。

四人正在言语,前方传来嘈杂之声,似是有人争斗。偶耕顿时警觉,将马缰交给昆仑奴,说道:“你们休要走动,我去前面看看究竟。”牧笛说道:“你速去速回,莫要横生枝节。”言语中带有几分关切。偶耕点头,大踏步去了。

偶耕奔出一箭之地,来到一处山谷。山谷中大约一百兵将,围住了两个人,正进行一场厮杀。偶耕急忙跃上一棵大树,躲在树冠里,手搭凉棚细看,终于看得分明:这一百多名兵士,为首的四名将领,正是昔日缁青平卢方镇的十将——日前被不灭和尚派出来的高鹏、赵勃、王升、朱护;而被团团围住的两个人,正是侯希逸和齐玉轪。齐玉轪身中毒针,一路逃窜,在一处山林与侯希逸再次相遇,二人遂结伴而行。没走出一二十里路,竟被四名十将追及。一百兵将围住二人,二人各挺兵刃作困兽之争,砍倒无数敌兵。

偶耕来不及回去禀告牧笛,提起一口真气,从树枝上飞了下来,两脚生风冲向人群。眨眼之间,已有数人被他踢倒。

四名十将正在全力率众砍杀,不提防偶耕一步欺入身前。偶耕飞起一脚,将高鹏踢下马来,夺了他手中的长刀,凌空挥舞,将一众士兵『逼』退。他杀到侯希逸身边,略施一礼,转身面对剩余三名十将,高声问道:“你们追杀节帅?”

高鹏被几个兵士搀扶起来,大声说道:“他已不是节帅,而是青州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侯希逸在重围之中得遇偶耕,真如同天降神兵,一时喜出望外。他指着四名十将,对偶耕说道:“这四个无耻败类,忘恩负义,快取他们人头!”

高鹏不容他絮叨,蹿起来喝道:“众军听令,得侯希逸人头者,赏钱百缗;剩下那两个,每人五十缗。快给我上!”一百兵士听到号令,挺起刀枪再度合围。

齐玉轪身中剧毒,勉强砍倒两名敌兵,已不能支。侯希逸一只手擎着镇海分『潮』钺杀退敌兵,一只手将他推上骕骦马。偶耕见敌兵前仆后继杀了过来,当下运起真气,挥起长刀砍倒两翼之敌,直起一刀捅开一条血路,然后飞身而起,一步跨到高鹏面前,将他一把抓起,甩到侯希逸的面前。侯希逸怒上心头,长钺一挥,钺尖贯入高鹏的胸膛。偶耕见了,心中一惊:“我将高鹏掷给你,是叫你拿他作质,不是要你杀人。你日日礼佛念经,可是杀起人来竟然连眼都不眨。”

这一百兵士,都是不灭和尚养在庄院里的帮闲,有事时聚众打架,无事时赌博斗牌。他们见对方武艺过人,而且自己折了一名主将,哪里敢拼死相争?纷纷缩了回去。赵勃、王升、朱护见到高鹏惨死,物伤其类,指挥兵士上前,却毫无效用。

朱护年轻气盛,冲动起来,赶起马来径取侯希逸。侯希逸也曾身经百战,手持长钺、岿然不动,等他冲到跟前,忽然挥舞长钺,将敌将坐骑的前蹄斩断。朱护一个跟头栽下地来,正好倒在侯希逸脚下。侯希逸倒提长钺往地上一顿,顿时血光『乱』迸,朱护死于马下。

赵勃、王升已知手下的兵士不可用,而自己又敌不过侯希逸、偶耕二人,当下拨转马头,弃了众人急急奔逃。一百兵士见主将逃走,纷纷丢弃兵刃,抱起头蹲在地上。

忽然马声长啸,一人一骑飞奔而至,正是牧笛。昆仑奴、槐犁跟在后面跑了过来,脚步如飞、神『色』慌张。

父亲就在眼前,牧笛却偏偏视而不见,跳下马对偶耕说:“魏州兵马追过来了,我们快走吧!”昆仑奴急得大叫:“后面又杀过来一队兵马,快快逃命吧!”

话音刚落,果然大队人马呼啸而至,正是魏博节度使麾下的散将罗展义,带着腊口史商克捷、捉钱令史曾善治,以及三百兵士,从后面追了过来,列成阵势。偶耕大惊,劝牧笛尽快上马,相机逃离。牧笛看到父亲在场,越发骄横,横竖都是不依。

侯希逸手持长钺,纵马上前,对罗展义作揖道:“将军高姓大名?为何至此?”罗展义回礼道:“近日一拨青州兵士,来到魏博境内作『乱』。我等率兵至此,扫除祸患、追捕逃犯。”侯希逸说道:“此处已是相州,不是那魏博方镇。将军既在魏博当差,领兵到此,恐多有不便。”

罗展义说道:“相州、魏州,本是睦邻,两个方镇的节度使十分交好,我越境至此,却不妨事。你是何人,怎知道这么多?”侯希逸作揖道:“在下侯希逸,因青州失事,落难至此。这一帮追兵,正是索我『性』命而来,不知是不是您所说的逃犯?”

罗展义傲然问道:“侯希逸又是何人?”商克捷在他一旁,低声说道:“淄青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听说他的表弟李怀玉将他赶出青州,自己夺了节度使的位子。”

侯希逸见他们耳语,高声说道:“我与魏博节度使田承嗣颇有交情,若能得你引荐,前往一见,定当重谢。”罗展义犹豫不决,曾善治说道:“不知他是真是假,不如一并押了回去。”罗展义忖道:“前番在渡空别业一场血战,损失了几百士兵,回到魏州不好向节帅交代。因此借除匪缉凶之名来到相州,不想碰到了侯希逸。管他是真是假,带回魏州再说。”

罗展义一面思忖,一面上下打量侯希逸,见他气宇轩昂、风度非凡,料定不是寻常人,于是下定主意,说道:“既然如此,自当将侯大人请到魏州,面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大人。在下罗展义,若蒙侯大人在田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自是感谢不尽。只是一事要得罪侯大人,却又不好开口。”

侯希逸拱手道:“罗将军若有吩咐,尽管明示。”罗展义道:“眼前这一百兵勇,不知是侯大人的部署还是您的敌人。小将不分青红皂白,却是要尽数抓捕。”侯希逸答道:“他们是来追杀我的。老夫还需多谢罗将军救命之恩。这一干人等,皆是凶犯,听凭罗将军处置!”

罗展义一声令下,三百兵士出动,将草地上抱头投降的一百兵勇尽数上绑,用一根绳子串了起来。罗展义看了看偶耕、牧笛等人,又说“除了侯大人之外,剩下这些闲杂人等,也要绑起来。”侯希逸迟疑一下,却又说道:“若能见着田承嗣大人,暂且绑了他们,也无大碍。”

三百兵士拿出麻绳,就要行动,昆仑奴生怕他们抢了自己的麻袋,与他们推搡起来。侯希逸心中不悦,喝道:“大胆奴仆,还敢逞强?”

牧笛躲在偶耕身后,避开那些士兵,冲着侯希逸喊道:“父亲,你为了见田承嗣一面,宁愿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这等折辱吗?”侯希逸答道:“我们落难至此,无依无靠,沿路还布满追兵、杀手,我只好面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大人,求他庇护。这也是权宜之计。你忍得一时的屈辱,能保全你的『性』命,岂不更好。”

牧笛说道:“保全『性』命又如何?到了长安,还不是嫁给那宦官骆奉先为妾!”侯希逸作『色』道:“嫁给骆大人有什么不好?你一世衣食无忧,我在朝中也能多个帮衬。”牧笛道:“女儿不要什么衣食无忧,只想跟寻常百姓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

侯希逸皱下眉头,拢起念珠,说道:“我已向骆大人许诺,此事不容再议,”转头凝视偶耕,神『色』严肃,“孙越何在?三百兵马哪里去了?莫非在魏博境内冒犯了罗将军?”偶耕低下头去,落下泪来:“孙将军被不灭法师伏击,已然殒命。三百兵马全军覆灭,皆是我一人之责!”侯希逸叹了口气,摆摆手说:“树倒猢狲散,我丢失方镇,十将尽皆背叛,亏得你尚存一丝忠心。前事不必追究,你要尽忠职守,小心护送小姐。”

牧笛已经咽了一肚子泪水,在偶耕身后说道:“女儿即便是嫁与他人作妾,做父亲的也该亲自送我一程。”侯希逸道:“他是宦官,只宜暗中交结,朝廷之上又是派系林立,处处明争暗斗,这些你都不懂。总之,我将你嫁给他,不可太过招摇,因此不来送你。”

牧笛冷笑一声,说道:“父亲,女儿若是执意不肯嫁给那『奸』邪宦官呢?”侯希逸大怒,喝道:“父母之命,便是天经地义。你若敢违背,就是不孝。不孝之人,天地人神共弃之!”牧笛冷冷说道:“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交易的筹码。你既然不仁慈,我要这孝义何用。不如,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侯希逸气得浑身颤抖,喝道:“我可以不认你这个女儿,但是捆也要把你捆进骆府!”

侯牧笛拭去眼角泪痕,陡然纵身爬上骅骝马,冷冷说道:“你若能将我擒住,就捆着我送给那宦官吧!”一语未毕,高高扬起马鞭,重重打在马背上。骅骝马受痛,非同小可,撒开四蹄,如同风驰电掣,一眨眼便隐没在茫茫山林。

侯希逸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快快追上她,将她抓回来!”

罗展义让商克捷、曾善治看守一干人犯,自己便要催马去追。偶耕慌了神,挡在罗展义马前,回头对侯希逸说道:“节帅,小姐骑乘乃是骅骝马,快若闪电,凡马断然追不上。若是强行追赶,只恐小姐越跑越快,遇上危险。”

侯希逸怒吼道:“依你便要如何?”偶耕说:“求节帅暂且放了我们,不要抓我们去魏州,我们这就去找侯小姐。等我们护送小姐到了长安,再向你谢罪。”侯希逸怒气不息,厉声道:“你们是魏州的罪犯,罗将军要收押你们,怎会放你们逃脱?”偶耕焦急道:“此地已是相州,不在魏博节度之内,罗将军无权在此缉凶。况且——况且小姐独自出走,实在恐遭不测,节帅难道不为她担心?”

侯希逸大为恚怒,在他印象中,偶耕不过是个会武艺的愣头小子,一向沉默寡言、逆来顺受,从不敢与自己抗辩。没想到自己落难之际,这混小子竟敢在面前造次。他越想越气,正要发作,身边忽然扑通一声,原来是齐玉轪毒气发作、压制不住,从马上跌了下来。

侯希逸大为关切,跳下地来,一把扶起,为他擦去嘴角白沫。偶耕也跑了过来,他虽嫌恶齐玉轪,但生死之际毕竟心存善念,为齐玉轪掐人中、抚血管。齐玉轪悠悠醒转,五脏六腑之中犹如万只毒虫啃啮,令他神智错『乱』,无法稳住元神服气运功。他每一次提气,体内的疼痛就更加剧烈、毒气就更加凶猛。齐玉轪叹息一声,微微喘气,念起古诗来:

不践名利道,始觉尘土腥。不味稻粱食,始觉精神清。罗浮奔走外,日月无短明。

才念完几句,齐玉轪几近昏『迷』,再也记不起下面几句是什么。他气息越发凌『乱』,额头上的汗珠像雨水一下溢了出来。偶耕在他身旁,听他念诵诗句,心中极为诧异:这首古诗乃是白发恩师所授,齐玉轪怎么也会『吟』诵,莫非是前朝的名人名句?偶耕不明就里,接着念道:

山瘦松亦劲,鹤老飞更轻。逍遥此中客,翠发皆长生。草木多古『色』,鸡犬无新声。君有出俗志,不贪英雄名。傲然脱冠带,改换人间情。去矣丹霄路,向晓云冥冥。

齐玉轪虽在重伤之际,但听得清楚偶耕念这些诗句。他大为惊奇,伸手抓住偶耕的袖子,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偶耕抚弄他的后背,安抚他的心神,自己一句句把诗念完。

偶耕重复念诗,声音极低,却字字如珠、清晰可辨。齐玉轪恍惚之中,身子仿佛升入诗境,心头似有清泉浇溉,邪毒与心魔皆被洗去,只留下浑然一块道心。他暗自服气导引,体内真气徐徐而来、徐徐而去,逐渐压住心头邪火。偶耕见他有了好转,便请侯希逸将他双腿盘起,自己坐在他身后,为他点『穴』祛毒。

罗展义等人大为惊奇,纷纷下马,凑上前来观看。侯希逸看着偶耕的手法,觉得其中别有玄机、幽微无比,暗自敬佩这混小子居然有这般神功。偶耕专心致志,体内元气蒸腾,筋络之间真气运转,源源不断输入齐玉轪体内。

齐玉轪哇哇两口,吐出一升黑血。他坐在地上摇晃了两下,以手撑地,站起身来。他神智已然回复,只是异常虚弱。偶耕恐他跌倒,急忙上前扶持。齐玉轪突然使劲,双手扣住他的手腕,喘着粗气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学问与功夫到底是谁教的?”

偶耕吓了一跳,连忙挣脱。齐玉轪失了扶持,前仰后合几欲摔倒。侯希逸将他扶定,连声催促偶耕:“道长问你话,速速回答!”偶耕说道:“我六七岁时在山中遇着师父,他教我识字、授我本领。我十岁之后,师父忽然不见,不知是否健在。他不让我将他的事情告知外人,请恕我不便透『露』。”

齐玉轪瞪圆双眼,嘶哑着声音喝道:“胡说!方才你念的古诗,从何处窃取而来?你的内功真气,与《服气精义论》似是同源,只是幽微之处多有差别,又是哪位魔头所授?如不从实招来,贫道绝不放过你!”

偶耕心想:刚刚为这道士导气祛毒,他却翻脸不认、恶语相向。他心中气愤,冷冷说道:“我已说过,不会告诉你我师父是谁。只是你暂时脱离危险,不宜动起思虑,更不宜动怒。尽快抓些『药』材服用吧。”说毕,迈开步子便要走。

侯希逸见这混小子对道士无礼,那便是对自己无礼。他怒上心头,一声断喝:“哪里去?”偶耕有些着急说道:“小姐出走多时,我要寻她。”侯希逸怒不可遏,说道:“她连父亲也不认,寻她何用?”偶耕说道:“她若独自走失在外,实在太危险。”侯希逸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她若死了,我见着骆奉先大人还有个交代。她若活着,不情不愿嫁过去,那才是欲益反损、得不偿失。”

偶耕一听,心下生寒,拱手说道:“我奉命护送小姐不周,孙越将军惨死,一众兵将皆已覆没,我责无旁贷。如果小姐走失,我更加不能自安。我这就寻小姐去了,来日再向你请罪!”

偶耕要走,昆仑奴、槐犁跟了上来。侯希逸长叹一声,说道:“老夫丢了节度使,麾下众将无不落井下石。就连你这混小子,看似厚道,实则『奸』猾得很。昆仑奴,放他走吧,你跟着老夫面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请他增援,送我们回长安。”

昆仑奴驮着一麻袋钱财,支支吾吾说道:“节帅,我不是要拦阻他,我是要和他一起走!路上多个人,侯小姐也多个照应。”

侯希逸盯着昆仑奴,两眼透出火来,吼道:“要走要留,岂是你们自行决定?罗将军已有军令,将你们全都绑了!”罗展义已然看出,侯希逸的身份多半是真,有他在,其余人等便是多余。他微微一笑,说道:“侯大人,依我看,放他们去吧。您随我一同到魏州歇息几天,见着田大人再作安排。”

偶耕听到这里,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去。昆仑奴冲侯希逸欠了欠身,屁颠屁颠追了上去。槐犁却赖在原地不走,一头拜倒在齐玉轪的膝下,大声说道:“师父,收下弟子吧!弟子服侍你祛毒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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