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澜的心神沉浸在棋局中。
不同于徐京墨沉稳守成的下棋风格,齐诏的风格可以用阴险狡诈来概括。
要不是慕云澜前世见多了棋盘上面的套路,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中了齐诏的圈套。
一盘棋下了整整半个时辰,齐诏落子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总在他以为慕云澜踩中他的陷阱的时候,慕云澜在不可思议的地方落子,他苦心经营的局面就会再次翻转。
半个时辰下来,他丝毫没有看出慕云澜的路数。
本来想着慕云澜留下他是有什么想法,可是看她对二当家的态度,又完全相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矛盾。
让他都开始怀疑先生说的“棋风可观人性”的真实性了。
最终,齐诏还是率先说话了。
“公子晚上还是警醒些。”
慕云澜闻言,注意力从棋盘上抽离些许,抬眼看了齐诏一眼:“嗯?”
齐诏看了眼不远处无精打采的土匪们一眼。
土匪们奔袭了半夜,作为俘虏,慕云澜他们没有给他们提供食物。
再加上前途未卜的恐惧,气氛很是沉闷。
“庞中此人,诏这几日观察下来,不是个简单的,不可能会就此认命。”
这几日,齐诏隐约也听到一些庞中背后那位大人的消息。
虽然庞中很小心,但还是有不少高层知道有这么一位大人的存在。
庞中那里虽然不好打听,但其余人就不一定了。
从一些零碎的消息中,齐诏也能分析出些许有用的消息。
一,那位大人来头不小。
二,像庞中一样听命那位大人的匪寨很多。
三,那位大人急需钱财。
知道这些消息,从中分析出的其他一些东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听了齐诏的分析,慕云澜想的不是庞中会不会搞事的事情,而是背后的那位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把庞中等人一网打尽,陇北那边的匪寨估计也会被旁边的匪寨瓜分。
这么一来会不会引起背后那人的注意?
慕云澜食指轻点在棋盘边缘,凤眸中闪过一丝幽暗。
过几日等那位大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大概已经出了永宁关了。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就算庞中背后的人知道了是她破坏了他的计划,也找不到她的人了。
所以背后这人,她可以暂时不考虑了。
捏起一颗棋子,轻轻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顿时齐诏所造成的困局立即解开。
齐诏凝眉看着棋盘,心中默默的算计着接下来的走法。
可是无论怎么走,最多七步,他就会输。
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棋子丢回罐中。
齐诏拱手:“诏输了。”
慕云澜没说话,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在棋盘上拨弄,把黑子一颗颗收回,再来一次的意图很明显。
齐诏微愣,继而轻抿嘴角,无声的勾唇一笑。
虽然慕云澜什么都没说,但是慕云澜允许他自称诏,就算表现的不耐烦,可实际行动上,对他却是很有耐心。
他不知道慕云澜为何没有收下二当家,不过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慕云澜现在还没有他所想的那种想法,但从慕云澜的表现来看,她下意识的行为也能体现她是什么样的人。
日后只要他稍加引导,事情自然会朝着他所想的方向发展。
不同于西北的暖阳微风,京城正飘着细碎的小雨。
这很有可能是今年入冬前最温柔的一场秋雨了,街上的行人悠哉的在细雨中穿行,颇有一种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感觉。
身处长乐宫中的皇后慕华姣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半个多月了,三皇子的病情一直没有好,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拖拖拉拉的半个多月,看着孩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样子,慕华姣也跟着揪心。
可太医署的太医口径一致,三皇子就是风寒,因年纪小,不能下重药,这才导致恢复的很慢。
这其中包括慕华姣的心腹张太医都这么说。
这让她心中升起的那么一点点的怀疑消匿于无形。
慕华姣坐在窗前,眉宇间透着轻愁,却丝毫没有影响她高贵的气质。
看着东偏殿前面不远的地方那株即使在雨中也分外妖娆的海棠树,深深浅浅的红给这长乐宫增添了一分艳丽。
“给母后请安。”熟悉悦耳的声音传来。
声音里没有平日里的骄纵。
可能是看皇后最近在为三弟发愁,祁华兰也不自觉的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慕华姣循声看去,娇俏的少女身着凌霄色的繁复衣裙,手中揉着一方帕子,站在门里对着她屈膝行礼。
“免礼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祁华兰看了看在皇后身后侍立着的齐嬷嬷。
慕华姣摆摆手,齐嬷嬷带人下去了。
“怎么了?”等宫人都出去了,慕华姣才看向祁华兰问道。
“母后,你能不能跟父皇求求情,女儿不想嫁去幽州。”
祁华兰挤到皇后所坐着的软榻上,抱着皇后的胳膊,脑袋倚在皇后的肩上。
“起来坐好,像什么样子。”皇后轻斥了一句,手推着祁华兰的脑袋让她坐好。
“行不行嘛……母后……”祁华兰像是拧麻花一样缠着皇后。
“不嫁去幽州,你想嫁去哪里?”
“女儿就留在京城陪您跟父皇不行吗?”
听说幽州苦寒,父皇让自己嫁过去不过就是为了拉拢幽州势力罢了。
她堂堂嫡出公主,要联姻也该是像历国太子那样的人物。
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州牧之子。
“你该清楚,若不是情况不好,你父皇也不会用你的婚姻拉拢幽州。”
慕华姣看着祁华兰,她清楚祁华兰知道形势,只不过是不想而已。
“可是……可是,女儿可以直接嫁去历国,直接笼络了历国不是一劳永逸,为何偏偏是幽州?”
“历国情势复杂,不是你能掌控的,那些老油条哪个都不是你能招惹的存在。”
慕华姣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眼眸深邃。
“幽州的婚事是本宫和你父皇商议之后的结果,你是我宣国公主,嫁去幽州,只会被众人尊敬,没人敢怠慢你,但历国不一样。”
慕华姣很少站在孩子跟前自称本宫,一旦她这么自称了,就代表着所说的话没有辩驳的余地。
祁华兰嘟着嘴,气哼哼的坐在软塌最边缘,兀自生着闷气。
母女二人各自想着事情,都不说话。
直到一声惊呼传进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