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远远的看着那些贵人带着马群绕过他们家,朝水潭对面的营地过去,愣神了许久才带着自家大儿子回了家。
“当家的,你说那些马是哪里来的?怎么都那么俊俏?”
阿力的婆娘是个矮瘦的中原妇人,刚刚的动静她也出去看了,她对马群的动静没那么熟悉,马群出现之前,她还以为是地龙要翻身呢。
慌的水盆都给打翻了。
等见到了马群才松了口气。
这会正收拾着门边被打湿的地毯,见到阿力回来,忍不住的发问。
“这我哪里知道。”阿力脱掉帽子,坐在了火炉边伸手烤火。
“那位贵人我早上还见过呢,他们这些马肯定距离咱们不远。”阿力的大儿子阿塔在门外跺掉脚上沾的雪 ,想到早上回头的时候看到的身影,说的很笃定。
“你又知道了,滚去烧水把大黑的皮剥了去。”
“阿爸,大黑为了保护羊群死的,咱们就不吃了吧,安排它天葬不行吗?”阿塔嘟囔着不想去。
大黑一直都是他养着的,大黑走了,他很伤心,现在还要扒皮吃肉,他怎么下的去手。
“天葬然后给野外的狼群吃吗?”阿力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出去。
天葬说白了不就不选个地方把尸体丢了吗?
自从北朔大部分人迁到了西边,他们这边的日子不好过,很多习俗也都可有可无了。
他们自己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有肉不吃丢在野外喂狼群是什么道理。
大黑毕竟是条狗,又不是人,人是肯定要天葬的,狗就不必了。
“我不去!”阿塔不高兴的瘪嘴,直接进了门,一屁股坐在火炉边也学着阿力烤火。
“大黑是我养大的,跟兄弟一样,它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财产才死的,就算不安排天葬,咱们照着中原的规矩,挖个坑把它埋了也行。”
“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阿力站起身抬脚就走。
“别,别啊,阿爸……阿妈,你说说阿爸啊,他怎么这样啊,大黑是咱们家人啊。”阿塔直接出溜到了地上,一把抱住了阿力的大腿就嚎哭起来。
“他爸……”阿力的婆娘站在门边喏喏的唤了一声。
“放开!”阿力停住脚步,低头看向自家没脸没皮的儿子,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脚。
“不放,放了你就要去剥了大黑的皮。”
“我不去了,你先放手。”阿力无奈,只能解释一句。
阿塔闻言麻溜的放开了手。
“你不想吃大黑也行,但皮还是要剥的。”
“为啥啊?不给我吃,你们吃吗?”
“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憨货。”阿力不耐烦的瞪了阿塔一眼。
“我打算带你们迁徙了……”阿力的一句话,犹如惊雷一样在他的婆娘耳边炸响。
阿力婆娘猛然抬头,含泪的双眼看向了阿力。
“当家的,你说真的?”
阿力一家其实不是一直都住在东边的,阿力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住在王庭附近的。
但因为家穷娶不起婆娘,爹娘做主给娶了一个中原来的女奴。
因此在西边被人看不起,平时被人排挤,孩子也被人看不起。
阿力年轻时脾气大,受不了这个委屈,带着爹娘婆娘孩子就离开了王庭那边,往东边过来了。
但独居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
这里物资匮乏,还经常有野兽出没,生病了都没地方抓药去。
他们想抓些好的野马都因为势单力孤抓不到,只能抓落单的体弱的马,就这还不是年年都有这好运气的。
一直到后来陆续又有几家人过来,人多了,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但昨晚出现的狼群真的把阿力吓到了。
他的儿子也大了,到现在都没有娶媳妇,若是再在这里困守下去,儿子还能有什么以后。
“嗯。”阿力看了看自家儿子,二十多岁的人了,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那……咱们迁到哪里?”
在北朔受人排挤,在中原又融入不了,他们这些年也是难。
“去幽州!”咬了咬牙,阿力下了决定。
“咱们不进城,就在外面,那边有村庄,咱们卖些羊,换了银钱买个小院,再弄一块薄田,足够咱们安家了。”
“可是,阿爸,咱们又不会种地。”阿塔弱弱的举手插话。
“不会可以学,再说咱们又不指望种地过活,那边也有人养羊的,咱们到那边还放羊,跟这边没差别,离城里还近了,做什么都方便,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野兽。”
阿力几年前赶着羊群去了幽州一次,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中原城市的繁华,据说那还不是幽州最繁华的城市。
在城外他也见到了中原人的村落,和他们一样也有放羊的。
“当家的……”阿力婆娘眼眶红红的。
阿力要是有心迁移,前面几十年有的是机会,可是阿力脾气倔,硬生生在这边住了近二十年。
老了老了,居然会想着往中原人那边迁移。
“行了,别啰嗦,阿塔你去把你叔他们叫来,咱们要走也要通知他们,顺便问问他们跟不跟咱们一起走。”
其他几户人家也是在北朔过不下去才出来的,要走肯定也不会回北朔,那边早已经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跑快点,回来把大黑的皮剥了,咱们走的时候带走,以后你还能留个念想。”
“噢!!!”阿塔一个健步出了家门,声音从外面传来。
慕云澜不知道这边牧民商量着迁徙的事情,她此时正被徐京墨教训着。
本来一切都好的,但当她从追云背上下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还是让徐京墨黑了脸。
齐诏面无表情的和虞让孟文一起找人安置慕云澜带回来的马,转身的时候假装没看到慕云澜求救似的目光。
“那个,京墨,你渴了吧,要不坐下歇歇?”
“我不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胆大,早叫你带人去你死活不带,荒原上你还敢走夜路,你就不怕走丢了?”
“还有,你到了预定的地方没见到追云他们不会回来叫人一起去找吗?非要自己骑马去找?”徐京墨一看慕云澜走路的姿势就能猜到慕云澜今天一天估计都没从马背上下来过。
而且是高速的骑马才会累成这样。
“京墨,我腿磨破了,你不给我拿药来涂吗?”实在受不了徐京墨的黑脸,慕云澜只能弱弱的撒娇,反正徐京墨是知道她的性别的。
徐京墨一滞,又瞪了慕云澜一眼,才摔了门出去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