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大惊,他没想到朝廷的人来的这么快。
而令他更加没想到的是,来拿他的钦差居然就是他东林同僚!
“诸公没为钱某求情?”
钱谦益直接问道。
“谁会为你这大逆不道之辈求情!”
高弘图哼了一声道。
钱谦益一脸惊愕:“公为何如此说钱某!”
“你要我怎么说!”
高弘图厉声朝钱谦益叱喝起来,且接着就道:“钱牧斋,认罪伏法吧,吾等怎好为这事为你求情。”
史可法也点点头:“是啊!就因为你,马瑶草直接奏请殿下将我东林诸贤定为奸党,幸而殿下圣明,没有偏信马瑶草之言,但殿下还是难免大怒,而不敢再信任我东林诸贤,且言若你与周奕封一日不投案自首,他就一日不去南都,就一日不相信我东林诸贤的忠心。所以,我们不得不主动请命来拿你。”
随即,史可法也好言相劝起来:“牧斋,你认罪伏法吧。不然,整个东林乃至整个江南诸官绅就要被你牵累啊!公乃君子,当有所担当也!”
钱谦益听后呼吸急促起来,不怒反笑道:“亏钱某素来视公等为相交之君子,却没想到公等出卖钱某如此利落!甚至还主动供出钱某,主动来拿钱某。什么东林诸贤,皆不过是东林诸伪君子而已。”
“钱牧斋!”
高弘图听钱谦益这么说,当即又叱喝了一声,道:“你自己无君无父,虚伪奸猾,却说我整个东林群贤奸猾虚伪,你简直是指鹿为马,满口胡言!”
钱谦益呵呵冷笑:“诸公自己清楚!”
高弘图还欲再言。
史可法制止住了他,而对钱牧斋继续说道:“公不必再言了,还是坦率一些好,去御前求饶,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另外,公也不当因此就自绝于东林,毕竟公不能置自己于东林群贤中的名声于不顾!虽说是东林诸贤负了公,但也请公谅解,若非公的确忽视了对殿下的忠心,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说着,史可法就退后一步:“总之,请公顾全大局,替东林群贤担下此责,则我东林必感激公之成全!”
钱谦益叹了一口气:“也罢,只能如此了。”
随即,钱谦益又对史可法等人言道:“但是诸公可不要忘了在殿下面前为钱某求情,劝殿下施仁政、降慈恩、行宽仁之事啊!”
“放心!”
史可法点了点头。
高弘图则已经没有好脸色,只继续哼了一声。
而柳如是见钱谦益到现在还有偷生之恋,一时眸中更添失望之色,道:“妾真是白认得先生!”
钱谦益汗颜地低下了头。
史可法这时有些好奇地问道:“公为何剃发?”
钱谦益叹了一口气:“鄙人后来也想明白昔日赞同周奕封之言,怂恿史公逼迫殿下弃北边独自来南都一事,的确不该,有不臣之嫌,也就自知有罪于殿下,愧对皇恩,便已有剃发出家之恋。”
史可法虽然被马士英卖了一次,但还是很愿意相信地拱手作揖:“公到底还是我东林中人,心存忠义廉耻,不过是偶然走了歧路。”
“他哪里是要出家!他剃发明明是想投建奴,叛君叛国!”
柳如是这时满脸是泪地大声驳斥起来。
失望至极的她无法容忍钱谦益再这样伪装下去骗人。
钱谦益大怒,披头散发地指着柳如是,大骂道:“贱人!你休要污蔑老夫!”
在史可法身后的王铁柱这时心想这一路跟太子殿下也见了不少要投敌的奸臣贼子,发现他们会提前写好降表,而以表忠诚,便冲过来扣住钱谦益肩膀,在钱谦益身上搜查起来。
王铁柱一手钳住钱谦益的手臂如铁钳钳住了一样,养尊处优的钱谦益手无缚鸡之力,自然动弹不得,只得大喊:“你,你,你这武人后生,怎么欺负老人!”
王铁柱没有理会钱谦益,只在钱谦益的衣襟里摸出一封降表来。
然后,王铁柱就将这降表递给了史可法:“是真的,这人写了降表。”
史可法吃了一惊,接了过来,
唯独,高弘图倒是没感到意外,冷哼一声:“钱牧斋,你还嫌我们东林党丢的脸不够吗?!欺殿下储君,图谋不轨不说,甚至还要投虏!公之无耻,真是令人骇然,我东林有公这样的伪君子,真正是奇耻大辱!”
钱谦益已不知该如何作答。
“钱牧斋!”
史可法也厉色叱喝起钱谦益来,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批判钱谦益。
他素来也不是善于说重话的人。
于是,史可法只得看向高弘图,问道:“公认为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求殿下不要将钱谦益的个人无耻行径上升到我们东林群贤!”
高弘图冷哼一声说道。
史可法点点头,然后就又瞅了钱谦益一眼,且叹了一口气。
钱谦益整个人也面如死灰。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降表也会被搜出来。
他本来想以借着回书房暂时写封家书为名把身上的降书烧掉的,可谁知根本就没来得及。
钱谦益此时只是怨恨地瞥了柳如是一眼。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怪柳如是。
若不是柳如是主动揭发他剃发的真正原因,刚才搜他身的那个军士即王铁柱也不会想着来搜他的身。
“贱人!老夫真是白纳了你!”
所以,钱谦益在被押走时,还朝柳如是骂了一句。
“如今这事多谢柳君揭发,否则我们还不知他钱牧斋如此虚伪,但是殿下的谕旨是抄拿钱谦益及其家眷家奴,故暂时要委屈一下柳君,也随我们走一趟,去见殿下!殿下或许会因此施仁宽恩于你,而饶了你性命,甚至奖掖你揭发之功也未可知。鄙人也会向殿下说明你欲殉节之德与揭发之功的。”
史可法这时则对柳如是好言说了起来。
柳如是点首:“谢史公!”
于是,柳如是与钱谦益皆被押去了淮安。
而与此同时。
姜曰广在回到自己于扬州的私宅后,也将周奕封叫了来。
周奕封其实是姜曰广还未与其女儿正式结亲的女婿。
所以,周奕封在得知姜曰广唤他来后,也就没想过姜曰广会出卖他,一来就先行了礼:“见过岳翁!”
啪!
而姜曰广则见到周奕封就一巴掌扇了过去:“逆贼!谁是你岳翁!你与我女儿的婚事正式作废!我姜家绝不与你这样不忠之辈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