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
左良玉望着奔流东去的江水,一言不发,直到其子左梦庚出现后,才问道:“闯贼现在到了哪儿?”
左梦庚回道:“已经到了襄阳。”
左良玉听后一颤,沉吟片刻后道:“来的真快!”
“是啊!”
促使左良玉起兵造反的黄澍这时叹了一口气,且道:“不过,等我们占据东南,就能依长江为天险,抗拒闯贼。何况,建奴也尾随在闯贼之后南下,这两者之间势必会再争斗一番,到时候,我们占据东南,也能以逸待劳,而可守住东南半壁。所以,大帅不必太过担忧。”
左良玉听后点首:“现在就看东南能否一战而定,我听闻新天子朱慈烺在江淮也练了不少兵马,还车裂了许定国,斩了刘泽清,似乎也颇有实力。”
“这个大帅也不必担心。”
“朱慈烺再有重振兵马之心,也难以力挽其朱家将亡之命运!”
“何况,他到南方来也不过一年,最多也不过数万兵马,根基还算不上稳固,最多可守住江淮,还得防备随时从河南、山东地界攻来的建奴,大帅觉得他现在有余力来阻挡我们八十万大军去江南吗?”
黄澍分析道。
左良玉听黄澍这么说,这才眉目舒展开来,且颇为戏谑地笑问道:“话虽如此,但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欺负他朱慈烺这个新天子了?”
“人家衣不卸甲地亲自在江淮枕戈待旦,准备为南方汉民挡住建奴,保住半壁江山。”
“结果,我们却抄其后路,而且,大义上,我们本来还是其臣子,不为其扼守西边不说,反而夺其后方,只怕后人都要因此不耻我左某人也!”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如今天下大乱,正是雄主重新一统天下之时!”
“明当失其鹿,而由大帅执之,此亦为天命!”
“故大帅也不必太过芥蒂,这只能怪他朱慈烺自己无能短智!以致于只想到了建奴,而没想到天下一旦乱,则人心本就要跟着思变!”
“合该这天下还得是大帅这样的雄主做主才行,所以才使得如今整个东南犹如被脱衣之美人,而已陈体于大帅面前,只等大帅去占据之!”
“他朱慈烺应该庆幸,庆幸夺了他基业的是大帅,而不是建奴,毕竟大帅或许为令天下诸侯,而还不至于将他明国朱氏一族直接诛灭。”
“他朱慈烺如果识大体,就应该率其兵马卸甲请降,乃至亲自请大帅入东南摄政!”
“如此,既可以免江南百姓于干戈,还能得大帅好感,而更得大帅礼待。”
黄澍这时笑着言道。
虽然黄澍本也是大明的文臣,但现在的黄澍,明显已经不把朱慈烺这个君主放在眼里,而只一心撺掇左良玉造反。
左良玉听黄澍这么说,倒是没有直接表态。
反而是左良玉的部将卢光祖跟着附和起来说:“大帅,黄监军没说错,他朱慈烺,我们不欺负,就会让建奴和闯贼去欺负,还不如我们欺负呢,这样我们还能给他一条生路!”
“没错!他朱慈烺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跪迎我们去江南,这样或许我们还能给他点面子,让他做什么汉献帝,在统一天下之前,让他保住一条命!”
左良玉的部将李国英也说了起来。
很明显,左良玉的部将都很希望去东南,而避李自成和建奴的锋芒。
左良玉对此也就问着黄澍:“清君侧的檄文写好了没有?”
“写好了!”
“大体意思就是,奸臣范景文怂恿现任太上皇弃北方祖陵,如今更是怂恿先帝强娶将门女,而坏祖制,甚至不释放宫女不说,还广采民女,以色媚上,致使新帝荒淫无度,且排挤东林忠直之臣,使史公被驱离,高公未能入阁,还朋比为奸,使马士英为祸东南,进而惹得天怒人怨,故大帅不得不顺天道、应人心,举兵清君侧。”
黄澍说后就把檄文正文递给了左良玉。
左良玉看了后道:“太欺负他朱慈烺了!”
左良玉说着就把檄文递给了自己的部将们看。
卢光祖看后当场就得意地大笑了起来:“监军这檄文写得好!大帅,以卑职之见,就得这么写,就是欺负得他朱慈烺有口难辨,将来才便于我们做事!”
“没错!尤其是把我们起兵的原因也归罪于他朱慈烺不重用东林党这事,算是奇谋良计,这样就可以逼得他朱慈烺不得不怀疑东林党已与我们勾结,进而更加猜忌东林,而逼得东林党与其背后的江南诸官绅彻底站在我们这边!”
李国英道。
黄澍这时说道:“事实上,东林党本就有这个意思,被朱慈烺剐了的钱公早就给鄙人来信说,将来若东林不主政,当请左公下江南主持朝政,再请侯公出山,而东林则必愿为左公臣子,助左公成就大业!如今鄙人这样写,不过也是按照东林党本来的意思如此写而已。”
左良玉这时说道:“鄙人与东林诸贤更为亲厚是事实,而监军以此写檄文,倒也的确对东林与朱慈烺之间有离间之效,只是东林并非皆与鄙人交好,也不全是一条心,也有不少愚忠之辈,只怕未必真心愿意助我左某人成事,只怕反而因此与我左某人为敌也!”
黄澍点头道:“大帅说的是。”
接着,黄澍就又笑着说:“但无论如何,这样至少能让他朱慈烺更加难受一下。”
“他朱慈烺若是聪明人,自然不得不因此更加优容东林,甚至不得不重用东林,以反驳我们檄文中所讨之内容,而避免江南人心真的因此偏向我们,只是东林的确多为无能之辈,袖手谈心性还行,一旦做事必误国,无疑会利于我们攻略东南。”
“而他朱慈烺若不聪明,且被我们离间成功,自会因此直接清洗东林党,乃至列东林党为禁党,进而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无疑更利于我们占据东南。总之,他朱慈烺接下来无论怎么做都是输!”
“又欺负人家朱慈烺!”
“人家毕竟曾是我们的君主!这样不讲人臣之道,真的好?”
左良玉故意这样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