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这边的长矛手,在与汉八旗兵的长矛手对冲后,就在离李率泰麾下成排成排的弓箭手和督战家丁骑兵一百步外的距离外,停了下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
步军的机动性不行,决定了步军只有在全部步卒集结在一起才具备战斗力。
因为建奴这边没有全军溃败。
所以,如果,明军继续冲下去,只会因为冲杀距离太长,而造成队伍分散,使个别或一小队步兵落到被骑兵肆意屠戮的情况。
在步骑对战中,基本上,一百人以下的步卒只会被骑兵肆意屠戮。
而只有一千以上的步卒集结在一起,骑兵才不敢肆意屠戮,乃至不敢从侧翼突破。
一万以上,骑兵就只能做辅助,或者断补给线,袭击后勤基地。
何况,现在建奴这边,不仅仅是李率泰麾下的五百督战家丁精骑,还有鳌拜率领的数百满洲巴牙喇重甲骑兵,列阵于此。
所以,早已在扬州模拟演练过许多次与建奴决战的明军士兵们,在各自的军官约束下,及时停了下来,没有贸然冲锋。
“停止前进!”
“列阵有序后退,各随军镇抚兵记得补刀!”
董志宁这时就对自己麾下的长矛手吩咐了起来。
在他麾下的钟仁文听后就停止了奔跑,喘气不停地将带血的长矛重新收回来,杵在地上,以省力气。
然后,钟仁文就看着自己身后正在被自己这边的镇抚兵补刀的满地汉八旗兵尸体,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是因为自己成为了赢的一方而高兴。
胜利素来是很涨士气的。
会促使将士的多巴胺分泌,进而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乃至可以成瘾。
所以,许多百战老将士,在打的胜仗多了后,会越战越勇,乃至不打仗不去拼命反而不舒坦。
钟仁文现在就是如此,所以他笑了。
“大明万岁!”
“汉家不亡!”
“大明万岁!”
“汉家不亡!”
“大明万岁!”
“汉家不亡!”
……
而这时,董志宁这些训导官突然在列阵对峙这些建奴时,振臂高呼起来。
钟仁文也跟着高呼起来,一时心里特别澎湃。
其他明军长矛手也跟着高呼起来。
声震寰宇。
仿佛这一刻,国家、民族,这些上文化课时被屡次提到的术语,在他们的心里,有了很具体的感觉,而不是以前那种模糊的认知,和抽象而无法触摸的概念。
“君不见汉终军。”
“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
“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
“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昔时笔。”
“着我战时衿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
“高呼战歌齐从军。”
接着,整个明军又唱起歌来。
而钟仁文在跟着唱的同时,就突然发现在在他站的位置,居然还有一具着白甲的满洲巴牙喇的尸体,且这满洲巴牙喇尸体那留着金钱树尾的头正躺在自己左脚的旁边。
钟仁文毫不犹豫地将左脚踩了上去,踩在了这满洲巴牙喇的脸上,狠狠地压了压,如踩死一蝼蚁一样。
这时,跟在鳌拜身边的一满洲巴牙喇看着这一幕,顿时心如火炽,大喊一声:“老子要杀了那个明狗!”
“希图,不得妄动!”
鳌拜这时大喊了一声,且道:“对方的骑兵未动,我们动了,就会为其所制!”
鳌拜虽然劝住了自己身后的这巴牙喇,但他本人也在这时恨得把牙咬得嘎嘣响。
明显钟仁文这个动作算是很很的羞辱了他们。
但钟仁文这时是真觉得有意思而已。
李率泰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的长矛手停在自己百步外的距离,且对自己这边的伤兵补着刀,而没有过去,因为他的汉八旗兵已经没了战斗意志。
毕竟眼下他的人已经尸横遍野,却一直未突过明军的防线。
这种场景不要说他的汉八旗步兵,连他的家丁精骑的坐骑都开始打着响鼻,马蹄下意识地就要因为前方的这些己方大量尸骸与那如林的长矛而后退。
李率泰只得掉转马头,往多铎这里走来。
鳌拜没有阻拦。
他知道李率泰麾下的汉八旗兵已经尽力了,能于这时没有主将带着家丁跟着溃兵一起溃退,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所以,鳌拜没有阻止李率泰去见多铎。
“王爷!我们撤吧,这支明军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且作战意志与作战能力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关键他们用的火器也明显比我们更先进。”
“我们不能再贸然攻击了,当合计一下对策才行。”
李率泰这时主动请求起来。
多铎点了点首,他没有因此就觉得李率泰怯懦,要斩杀李率泰。
因为他也看得出来,这次真不是李率泰和汉八旗兵不敢战,真的是对方的明军太强。
尤其是在看见那些满身是血的明军在张口大喊什么“大明不亡、汉家不亡”和什么“君不见,汉终军”的歌词时,他甚至也不由得抖了抖眉,且也因此只是问李率泰:
“额驸,这汉人到南方就有血性不成,怎么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而且看这情况,不少应该是读书人,你不是说,汉人中的读书人多无耻懦弱之徒吗?”
“跟范文程那老狗完全不一样,范文程那老狗,老子强了他女人,他大话都不敢说一句,还问老子有没有被伺候舒坦。”
“这南边的汉人,老子还没怎么着他们,一个个就跟老子杀他们全家一样,两眼血红!”
“启禀王爷,奴才也不明白!这一切或许都跟朱慈烺这个人有关!”
“从他敢出京,敢去宁武关不顾数十万闯贼东进的危险救其丈人就可以看出,此人当为人杰!不能小觑!”
“所以,被他招徕的汉人无论文武,皆跟我大清的旗人一样了!”
李率泰回道。
多铎听后点首:“你没说错!皆是因为朱慈烺,此人不除,我大清难统天下!”
“不能轻敌,先撤兵!商量拿下扬州的对策!”
多铎接着就吩咐了一句。
“喳!”
李率泰应了一声就去传达起命令来。
于是,由鳌拜等满洲巴牙喇押尾,建奴大军开始缓缓后撤,连大炮的炮车就开始先转向回去。
许多持旌旗的建奴骑兵也在掉转马头。
“董训导,清军撤了!”
钟仁文这时就因此高兴地对了董志宁说了一句,且道:“没想到建奴也会有怕的时候!”
说着,钟仁文干脆一脚再次踩在了脚下的一满洲白甲巴牙喇尸体的头上,直接踩得这巴牙喇的金钱树尾上全是血泥,且挑衅似地瞅了对面的建奴一眼,明显在一场厮杀和胜利后,在看向建奴时,他的眼眸里已不是恐惧,而是不屑。
“可恶!”
鳌拜这时见此忍不住也大声骂了一句,且指着钟仁文:“记住那个如此羞辱我大清勇士的那个汉人!接下来的对战,务必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