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后期,科举路上的读书人的确内卷严重。
而且,因为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现象加剧,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不逊于古时门阀世家这样的地方豪族。
这些豪族仗着自己族中许多子弟在朝中做官,且又和许多同是豪族的官宦世家结亲,再加上门生古旧关系等,而也就可以直接操纵科举,逼着地方官僚按照他们的要求录取谁。
地方官僚因为只是流官,在朝中根基没准还不如这些地方豪族,所以也就很少敢与之相抗的,基本上都是和光同尘、同流合污。
所以,基本上科举名额,都是几个大家族内定好了的,也就造成一种中第已经很难是寒门子弟的现象。
如此一来,普通人家的读书人也就很难通过读书实现阶级跨越。
尤其是乡试。
偏偏江南地区,因为经济富庶,读书的人便多,所以很多家境一般或者贫寒的读书人就没有出路,反而读书后还是没有阶级跨越的希望。
这也就使得很多普通读书人失望,进而出现了历史上的白头军造反事件。
如今,杨廷麟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叹,且道:“如此更好,接下来本院要改制,教导起他们来也更容易些,毕竟都是懂家国大义的。”
……
“清丈田亩?”
“改革徭役制度?”
苏松新任巡抚李明睿也对提督苏松各巡检司的兵科都给事中陈子龙提起了清丈田亩的事。
陈子龙因而的就确认性地问了起来。
李明睿点首道:“没错!眼下非清丈不可!不然,根本就无法征税于民,也无法养兵养民!如此,国必亡!”
陈子龙听沉思起来。
“公何必犹疑!天子赐了公与夏两家在松江院试优先录取的洪恩,这可比土地更值得守护,公难道还愿意看见国灭乎?”
李明睿问着陈子龙。
陈子龙顿时起身拂袖于背后道:“谁想亡国,弃忠孝廉耻?!”
“再说,若真不想亡国,我陈家昔日又何必破家助国?!”
接着,陈子龙反问了李明睿几句。
李明睿起身拱手笑道:“公且请息怒,吾不过这么一问而已;但公且请细想想,吾说的是不是有理?”
陈子龙长吁一口气:“损一些利,保得社稷长治久安,有何不可?抚院实乃谋国干臣也!”
“惭愧!”
而陈子龙这里说着就看向李明睿:“我陈氏一族自然愿意配合抚院清丈苏松田亩,以明赋役白册!但是,只我陈氏一族愿意可不够,苏松这么多豪绅大族,抚院真敢得罪乎?”
“公掌巡检司,又在苏松多有亲友故旧,有公愿意,其余倒不是问题!”
“考成法推行后,各级官吏都要受严格的考核,今年税赋若收不齐,不只是亡国,我们这些人乌纱帽也难保,与其不如,不如大刀阔斧一次!”
李明睿笑着说道。
陈子龙点首:“夏家我去劝,还有原大学士徐家我也去劝,能劝的我都劝劝,即便不愿意的,吾也会站在抚院这边,抚院且上疏请在苏松清丈田亩吧!”
“有公配合,国家中兴有望也!”
李明睿拱手笑着回了一句。
……
“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一日走不完其田。”
“江南之田,什有九成以上的土地归于权贵豪绅,而诡寄飞洒成了免役免税之田,而属于庶民之田,不到一成!”
“所以,陛下,臣才请旨在应天诸府清丈田亩!否则,明年税赋将难以征收,而强征则恐必逼民反啊!”
应天巡抚祁彪佳也在巡视应天、常州、镇江诸府后,而上疏请旨在应天诸府清丈田亩。
朱慈烺因而特地在日精门平台召见了他。
祁彪佳这一天也就在朱慈烺于日精门召见他时,向朱慈烺阐述起了他为何主张要清丈田亩的缘由。
朱慈烺听后道:“朕也知道,清丈田亩很有必要,毕竟朝廷得清楚民田情况,如此才能掌控粮食的安全!但应天诸府,多是权贵官绅,卿真打算要在这里清丈田亩,而不惧身死乎?”
“臣能报国忠君而死,亦算死得其所,无憾也!”
祁彪佳大拜在朱慈烺面前说道。
朱慈烺听后点首,然后扶起了祁彪佳:“如此,卿便去做,朕会给予卿最大的支持!”
说着,朱慈烺就看向掌锦衣卫的李若琏:“记得暗中保护好祁爱卿!”
李若琏拱手:“请陛下放心!”
朱慈烺也就先准了祁彪佳的奏疏。
而在这后不久,朱慈烺又收到了杨廷麟、李明睿也关于请求清丈田亩与改革徭役的奏章。
“很好!虽然现在还忠于朕的州府已大为减少,但至少还忠于朕的地方大员,已开始有救国救民之意!”
朱慈烺因而大喜,且笑道:“终究朕可以以此燎原!”
说着,朱慈烺就对内阁首辅范景文吩咐说:“杨廷麟和李明睿两巡抚的章奏,全部票拟准予,也让锦衣卫暗中加强保护。”
范景文拱手称是。
但改革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清丈田亩这种改革,毕竟是从地主身上割肉。
砰!
礼部右侍郎高时泰是祁彪佳同科好友,在从魏国公徐久爵得知祁彪佳在应天清丈田亩后,就直接将茶盏摔在了地上:“这个祁虎子!竟要清丈田亩?”
“通政司的人已经透露出了消息,陛下还因此召见了他。”
魏国公徐久爵沉着脸说了起来,道:“公也不必太气恼,你和他是同僚不妨去劝劝他。”
高时泰点首:“自然是要去劝的。”
“公何故要清丈田亩?!”
高时泰也就在这一天特地来了巡抚衙门,见了祁彪佳,且在见到祁彪佳后就问起祁彪佳来。
祁彪佳道:“因为不清丈,国必亡!”
高时泰一时怔在了原地,憋了许久,才低声问道:“公就不担心自己将来因此步江陵一党后尘吗?!”
“为国而死,死而无憾!”
祁彪佳正气凛然地回道。
“什么国,这是公的国吗?”
“公也是大家士族出身,当知道就算朱明亡了,公这样的人照样是朝廷大臣,照样封妻荫子,哪怕是异族皇帝,也要重用士大夫,公何必因此得罪天下肉食者?!”
“而因此落得个千古骂名!”
高时泰言道。
祁彪佳则起身道:“可若人人都像公这样想,那圣人的道理还有什么用?!”
“圣人的道理本来只是说给人听的,不是让公拿来做的,公不能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高时泰激动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