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松一带,因素来是江南文风最盛之地,所以豪绅最多。
清丈难度比应天还大。
因为虽然应天的田多数集中在勋贵手里,但勋贵大多其实已经不掌权,没有多大的势力,尤其是南京的勋贵。
而苏松的豪绅不少还有子弟在朝中任职,所以,气焰更加嚣张。
周富祥乃前大学士周道登之子,他仗着其父权势,在苏州也兼并了大量田地。
这一天,他特地请来陈子龙等苏松缙绅,准备倡议所有士绅一起阻止李明睿继续清丈下去。
不过,在李明睿见到他们这些苏松缙绅后,陈子龙就先言道:“我们陈家是支持清丈的。”
夏允彝之子夏完淳也道:“我们夏家也支持清丈!”
“你们!”
周富祥因而大怒,然后也不得不跟着道:“我们周家也支持清丈!”
李明睿见此就笑了起来:“如此便好!”
很明显,苏松的豪绅虽然多,但却不统一,所以除极个别不知审时度势而敢跟朝廷对抗外,倒也不得不暂时接受现实。
不过,他们也有别的办法。
当晚,周富祥就找到李明睿,而道:“公若愿意只清丈别的缙绅田地,而放过我周家,学生愿献五万两白银于公!”
李明睿听后眯着眼瞅了他周富祥一眼。
周富祥见此,以为李明睿是嫌少,不得不道:“十万两!”
“贵府到底有多少隐田?”
“我看赋役白册上,贵府也不过二三千亩良田,就算收十成租,一点也不给佃户留,也不至于让贵府要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让本院放过贵府吧?”
李明睿这时故作不解地问道。
周富祥讪笑了起来:“这个实不相瞒!学生也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隐田,只知道,坐轿子巡视家里的田,一天都巡视不完。”
啪!
李明睿听后突然把手掌往桌上重重一拍:“那贵府的田就更得清丈了!百姓无尺寸之田,却被有些贪官恶吏收了上千亩的税,贵府有如此多田,却只存册这么点税田!”
李明睿说着就拂袖而去:“另外,贵府且等着待参吧!竟敢行贿本官!”
李明睿说着就把周富祥提前送给他的价值五千两白银的见面礼单也拿在了手中,且对周富祥说了一句,就吩咐说:“先将行贿者——周富祥拿下,押入大牢!”
周富祥见此大惊。
接着,周富祥不得不喊道:“二十万两!若公肯放过学生,学生愿拿出二十万两!”
李明睿听后呵呵冷笑:“就凭贵府这撒钱如置泥沙的豪气,本院更不可能放过贵府了。”
“为什么?!”
“公难道不喜欢银子吗!非要这么迂阔!”
“天下为官谁不想着自己,公昔日在翰林院,不也收过银子吗?”
“难道公忘了吗,家父也在翰林院待过的,对于公的根底,我们周家还是清楚的!”
周富祥这时大声质问起来。
李明睿笑了起来:“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国家都要亡了,谁还有心思想着发财的事,现在本院只想让朝廷发财,贵府若被抄了家,就全是朝廷的了,多好!”
“没准,皇明会因贵府而保住社稷,如此,贵府也算是大功一件!”
周富祥听后一脸不可思议,急的脸红欲哭,说:“公怎么能这样呢!大不了,我不行贿就是,接受清丈。”
“晚了!”
李明睿弹了弹指甲,就瞅向了周富祥,道:“本院可不是上一任抚院,还讲究士林情面,本院不讲情面,只讲利害。”
“若论利害,公就不应该这么做绝!”
“将来这天下归于谁,还不一定呢,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谁,都得靠士大夫治理天下,公现在这样落得个酷吏名声,对公有什么好处?”
“公还不如现在就把银子收下,不清丈我们周家,如此,清丈的功有了,利也有了,哪怕是将来建奴若统一了天下,公哪怕真的要全节名,不急着入仕,也能有不少的银子使用。这对公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富祥说道。
李明睿笑了笑,看向周富祥说:“你错了。”
“另外,就凭你这话,本院就更加不能放过你了!”
“学生没有错!”
周富祥咬着牙回道。
李明睿道:“你真的错了!”
周富祥呼吸有些加重:“学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李明睿叹了一口气:“都说虎父无犬子,令尊在翰林里乃有大智慧者,是太上皇在位时,诸多阁臣中,能全身而退的几个厉害人物之一;怎么你却如此糊涂!”
周富祥越听越不服气:“公这话是何意思。”
“也罢,既然你问了,也为了让你服气,本院就多说几句。”
李明睿说着就道:“你这士族子弟,真是机巧有余,智慧不足!建奴真若是统一了天下,对于我士大夫而言,反而不好了!你可知道?”
李明睿问后就道:“你想想,若建奴已经统一天下,他满洲旗人贵族,谁还愿意看你汉人士族的脸色?”
“尤其是在老百姓在被连续两次加饷征得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我要是他爱新觉罗氏的当家人,就算不减税以安民,也知道继续骄奢淫逸的话,不可能再对穷困待毙的老百姓加大勒索,尤其在招安了太多北方汉人兵勇需要拿钱粮去养的情况下,要想不被赶回关外,只能怂恿这些北方汉人兵勇往南方士绅身上找钱!”
“也就只是大明社稷还未亡的时候,他们才不得不把我们这些汉人士大夫当回事,我们才有价值!”
“真的要是明失其鹿,什么翰林、什么尚书、什么公卿、都不过肥羊而已。”
李明睿说后就问着周富祥:“所以,现在明白本院为何要积极为朝廷效忠吗,乃至不惜得罪尔等吗?”
“没有一个强大的汉朝,李陵凭什么受匈奴厚待!”
李明睿丢下一句后就离开了这里。
周富祥怔在了原地。
不久后,因李明睿就上疏弹劾原大学士周富祥家向他行贿,朱慈烺便下旨将其抄家,周富祥本人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