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翊把凌初小心放到榻上,这才回头,想要找殷煞和卫风。
却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房门虚掩着。
宁楚翊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拿起衣裳飞快穿上,立即走向门口。
刚一拉开门,守在门外不远处的殷煞听到动静,正好回过头来。
“大人?”
殷煞有些意外,他方才见凌初用自己的鲜血给宁楚翊治伤,感动之余,悄悄带着卫风离开了。
他想着宁楚翊既然开窍了,必定有很多话要跟郡主说,特意将空间让出来给他们。
可这会见宁楚翊脸色不大好,不由暗中猜测,莫非宁楚翊表明了心迹,却被郡主拒绝了?
宁楚翊不知殷煞一瞬间已经想了许多,飞快吩咐道,“速去将孙院正请过来。”
“是,大人。”
殷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脸色不好,没敢多问,飞快应下就转身离开。
宁楚翊转身回房,在床榻边坐下,目光落在那白如纸的脸上。
见她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虚弱得就像随时会没了一样,他不由伸手按住自己闷疼的心口。
宁楚翊从来没有想过,当初回京路上顺手救下来的人,会有一天让他向来枯井一般的心湖,不再死寂。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可为了帮他治疗伤口,却不惜用上自己的鲜血。
这世上,有哪个人会为他做到这般?
叩叩。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宁楚翊的心思。
回过头一看,是殷煞。
后面跟着匆匆赶过来的孙院正。
殷煞来请,孙院正还以为是宁楚翊有什么不舒服。
没想到踏进房后,却发现他好端端的,不像是身体有问题的样子,正不解。目光落到一旁的床上,孙院正一怔。
郡主怎么在宁大人的房里,还躺在他的床上?
虽然疑惑,但孙院正出入后宫,最是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尽量脸色平静跟宁楚翊见礼。
“不知大人让在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孙院正虽然什么都没有问,但他的神色变化,宁楚翊都看在眼里。
“孙院正不必多礼,我在蜡坊被鬼魂所伤,郡主为了帮我治疗伤口,昏了过去。劳烦院正帮她把个脉。”
宁楚翊这是在回答请他过来的原因,也是在暗中解释凌初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里。
孙院正已经听回来的禁军说了蜡坊的事,这会听了宁楚翊的话,心中有些惭愧。
他方才还以为宁大人和郡主暗中好上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还想过,是不是这两人一时没忍住,行了周公之礼。
娇弱的郡主被年轻气盛的宁大人弄晕了过去,这才不得已将他请了过来。
没想到是他想差了。
孙院正心中暗自嘀咕,面上却并不敢流露半点。
“郡主大义,为了帮大人治伤,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是个令人钦佩的姑娘。”为了不让宁楚翊看出他刚才的心思,孙院正赞了一句之后,才神情严肃地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在床边坐下,开始诊脉。
两只手的脉象都仔细诊过,孙院正才道,“大人,郡主是有些气血不足,再加上累脱力,这才昏了过去。”
“可有大碍?”
孙院正拧着眉,没说话。
宁楚翊抿了抿唇,沉声道,“出京前,定远王曾托我照顾嘉善郡主。院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凌初的状况,本不应向外人说,但既然定远王将女儿托付给宁楚翊,那就不好瞒着他。
“嘉善郡主的问题,说大不大。她现在昏了过去,在下用银针就能让她苏醒。但她身子骨弱,趁机让好好睡一觉,反而有利于恢复。”
宁楚翊知道孙院正还有话没说完,并没有急于插言,而是静静等着他往下说。
“王妃当年早产,郡主身子骨弱,若是从小在王府精心调理长大,或许会比现在好。如今她虽然表面上看着问题不大,但其实只是一个空壳子。
如果精心养着,不要大喜大悲,或许能活个三年五载。但要是再像今日这样,经常失血、劳累或者受伤,下次再昏过去,未必还能睁开眼。”
到底是定远王的亲闺女,这一路又不平静,孙院正也担心凌初有什么闪失。这次出京人虽多,但只有他一人懂医术。
万一凌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不是他的缘故,但他是太医,定远王夫妻心里未必不会埋怨他没有救他们女儿。
孙院正选择把话跟宁楚翊说清楚,也是想让他这一路要多照顾凌初,别再让她出事。
“郡主的身体,孙院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孙院正叹气,其实像凌初这样早产身体弱的,他不是没见过。按说他就算不能把她治好,也能调理得比现在要好。
但事实上,定远王为了给他女儿配药,曾经拿了嘉善郡主的养身方子找到太医院。
他仔细研究过,自认就算凭他的医术,也配不出比那方子更好的药方。
“在下惭愧,本事有限。郡主的身体没有更好的办法,目前只能好好调养着。”
宁楚翊黑眸里闪过一抹失望。
孙院正看到了,但他也很无奈。但凡是有办法,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毕竟这是定远王的亲闺女,他若是能治好她,自然有许多好处。
可惜他本事不够。
“她出京应是带了养身丸,等她醒了,再让她服下药就行。”
治不好凌初,孙院正也不想再留下,太打击信心了。
交代了一句,收拾好药箱就离开了。
毕竟是太医院院正,总不好慢待,殷煞又恭恭敬敬将他送了出去。
宁楚翊走回床榻边,默默看了一会,转身出去吩咐卫风问客栈拿了纸笔,亲手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卫风。
“让人送回京。”
除了京都的太医,民间也有许多医术高超的大夫。
她还那么年轻,他不信治不好她。
他宁楚翊不愿意放手的人,就算是阎罗王也别想跟他抢人。
这一觉,凌初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才睁开眼。
她原本虚弱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可看到在她面前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温柔细致的宁楚翊,硬是吓得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震惊下,凌初脱口问,“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宁楚翊用勺子舀了粥,送到凌初面前,才一脸淡定道,“郡主为了我,不惜以自身鲜血治伤。如此深情厚谊,我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