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最后的事情,赵成安随萧天和苏佳二人,离开了村子……
然而,踏出村口的一步,赵成安仿佛有许多不舍,这个从小生活十几年的地方,曾经一直想要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内心的忧伤感又莫名涌出。
赵成安忍不住回头瞥望,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仿佛生命中永不凋落的净魂一般,让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忘却。
“舍不得离开吗……”萧天望着赵成安的表情,仿佛看见了自己过去的身影,亲和一句回忆道,“我原来也跟你一样,当初离开萧家山庄的时候,也有太多的不舍;不过,当我坚定踏出那一步的时候,我知道,等待我眼前的,是无穷无尽的海阔天空……”
“我……是不是很没用……”忽而,赵成安默默喃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萧天不禁问道。
“我既然是‘沧神诀’的继命者,天下苍生才是我应该有的抱负……”赵成安似乎有些不自信道,“可是我现在,却在为离开故乡而犹豫不决……这样的我,是不是有点懦弱了……”
“哼,怎么会呢……”苏佳听了,在一旁笑道,“即使是再有丰功伟绩的英雄,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人,是人,就会有内心放不下的感情……别看我和你萧伯伯如今名声赫赫,当初年轻时也和你一样,面对过人生许多的迷惘,也曾对命运有过动摇,有时候内心的意志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孩子……这些都很正常,勇敢与畏惧,坚强与脆弱,只要是人,就都不可能避开这些——”
“是这样吗……”两位前辈的话很是入心,不太像是武林名辈教诲难懂的话语,反倒更像是亲近与人情的倾诉,让人更容易接受和感悟。
萧天见着气氛有些沉闷,忍不住冲苏佳玩笑一句:“行了,老是刻意提从前的事,佳儿你不就是想吹你年轻时漂亮吗……怎么,如今三十好几的年纪,真怕别人说你是黄脸婆啊?”
苏佳听了,额头顿时起皱——自己最恨别人说她老了,哪怕是自己老公也照气不误,苏佳冲萧天两眼一瞪,咬牙厉狠道:“你很勇豁,敢在我面前提这些,回去不想舒服过了是吧……”
萧天知道大事不妙,故意将头瞥向一边,甚至刻意远离自己的老婆。
“呵呵……”看着两位受世人尊崇的武林前辈,私下竟也有如此可爱家常的一面,赵成安总算露出久违的笑脸……
“真是的,佳儿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动手……”被“教训”一顿的萧天,脸上多了一记掌印,走在路上忿忿悄言道。
“接下来要去哪儿?”离开了村子,往开封城的方向回去,赵成安不禁问道。
“去开封城西,回你真正的家……”苏佳莫名一声,仿佛带着一丝哀婉在其中,也许她知道,当自己再次提起跟赵成安身世有关的东西,对方一定会有所心伤。
“赵府是吗……”果不其然,再次提及跟自己身世的事情,赵成安的神情再一次陷入凝重——但是赵成安很清楚,命运这东西,永远也躲不过,与其天天揪心,不如直面面对……
梁翁山在开封城东,从城东前往城西确实要走很远的路,赵成安等人本是一大早出门前往陌云村的,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才返回来到城西这里,
“玉水湖”映着落日的余晖,殷红的夕阳,给这片陶醉的美景点缀几分无与伦比的意境。只不过,此时赵成安并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徒步前往赵府的他,只想要快点探寻那段,属于自己父母的记忆……
“听黄纪兄弟说,你曾经来过这里,只可惜没见着你二伯(赵子博),以致于他一直没有机会认你……”三人来到赵府门口前,苏佳平静说道,“这次我提前有告知他,说你今天会来这里,赵府上上下下的人,包括你爷爷——赵氏家主赵天元前辈,也会亲门迎接你……”
“我爷爷……”赵成安望着府门上的牌匾,不禁感叹道。
“当年你爷爷,将家族至宝‘乾坤二剑’传给你父亲,你父亲带着它征战杀场……”萧天继续说道,“后来你父亲殉亡后,是我们又将东西带回这里……”
“今天除了赵家的人,峨眉派的人也会来……”苏佳继续说道,“毕竟当年你母亲的死,峨眉派的人深感愧疚,天下太平以后,峨眉派每年都会来有人前来祭悼……但今天是个例外,你赵家后人的身份公之于众,她们不为丧事而为喜事,能找到你这个当年的遗孤,她们也总算能安下心来……”
“喜丧无以说来,毕竟人已经回不去了……”赵成安却在一旁默言道,“虽然不知道我娘曾经和峨眉派发生过什么恩怨,但事已至此终归以故,结果既使恩怨了结,我也不再追念……”
望着赵成安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豁然放下历史的成见,萧苏夫妇很是感到欣慰……
三人继续往前走,走上府院大门的阶梯,这里已经有赵家的下人恭候多时。本以为接下来迎接自己的,会是可能泣不成声的赵家亲戚,却不想踏进大门的一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赵成安眼帘……
“你可总算来了,我等你很久了……”说话的人是易天寒,想不到他今天也会来这里。
“易兄弟?”赵成安果然有些吃惊,在这里碰见易天寒,遂不禁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本来有些事要找你,可你今天早早出门,一直没有机会……”易天寒表情冷肃,看样子事情确实十分重要,郑重说道,“后来我听说,你有归家认亲之行,所以早早来此等候,想不到太阳快落山你才前来……”
“对不起啊……”赵成安习惯性地招呼一声,随即默默说道,“不过现在对我来说,认亲的事比任何其他的事情都重要,等这里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说完,赵成安带着略微伤感的表情,陪萧苏夫妇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易天寒看出了赵成安踌躇的面孔,仿佛对于自己的身世和命运感到犹豫甚至是害怕。易天寒在心里默默发堵,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打算,想要向赵成安当面倾诉……
终于,来到正院门厅前,这里赵家的上上下下,包括家主赵天元,以及华山派堂主赵子博在内,皆在此等候多时。而站在阶梯下方的,则是峨眉派的花菱青雪等人,曾经和赵家人有过恩怨一切的,今日全部来此,等候赵成安的到来。
赵成安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但是稍许平静过后,赵成安还是默认接受所有的现实……
阶梯之上,赵子博望着赵成安,第一眼就看得出,他是自己死去的三弟的遗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一刻,赵子博甚至出现了幻觉,以为自己的三弟重新转世,以更年轻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峨眉派这边,花菱和青雪二人,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就猜到他会是赵子川和李玉如夫妇的遗孤,如今身世真相大白后,这一切果然是真的……
“我们夫妻二人带他过来了……”因为都是老熟人,所以没什么客套话,萧天走到赵家众人面前,用十分亲和的口气说道。
“你果然……真的是三弟的孩子……”赵子博望着赵成安,有些激动得热泪盈眶,情绪起伏道,“大哥和三弟相继走后,我以为赵家就剩我独木一人……苦苦寻找你十四年,想不到终在今日将你认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二伯……”赵成安似乎还有些不习惯,面对自己的二伯,称呼颤巍道。
“你真的……是子川的孩子……”而身为家主的赵天元,白发沧桑所望遗孙,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哭目含泪道,“十四年前子川那孩子走后,我就一直伤悼,不曾想自己的孙子还存活于世,今日竟还能见着……”
“爷爷……”望着亲人泪目的表情,赵成安也忍不住哭了——是的,时隔十四年,赵成安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曾经无数次幻想着亲人的眷顾,如今终于梦想成真,赵成安内心激动不已。
赵天元托着蹒跚的步子往前走,而赵成安则是快步迎上前,爷孙二人喜极相拥的画面,更是引得围观众人泪目不止……
赵天元轻轻伏着孙儿的脸庞,颤抖声道:“我的孙儿,你果然还活着……十四年前你父亲一句不留地就走了,爷爷心里惦记着很啊……”
“爷爷……”赵成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视着爷爷沧桑的面容,轻抚着肩膀应道。
“当年你父亲,是爷爷最疼爱的儿子,听到他殉亡的消息,爷爷心里很是难过……”赵天元继续含泪说道,“但是今天,孙儿你平安无事回来,就是对爷爷最好的寄托……”
赵成安泪目许久,随即缓缓哀伤道:“爷爷,我想去参拜我爹娘的灵位……”
赵天元望着孙子渴求尽孝的目光,低声一句答道:“好……”
于是,在赵家人的带领下,赵成安随从走向了族氏灵堂的位置——终于能够在父母的灵位前祭拜,这是今天自己回到家的真正目的……
灵堂在赵家后院的深处,这里长廊通幽连到西边尽头。最中央的屋子自然是灵堂,大老远就能闻到松香的气息。
赵成安随着二伯等人,小心谨慎迈进了房屋,屋子里甚是宽敞,灵位前祭拜了赵氏祖先以及为赵家尽先的后辈,自己的父亲赵子川也在其中。因为赵家的祖先是前宋时期的皇室后裔,所以灵位之处甚是庄严,俨然一副厚重的沉肃和仪式之感。
赵成安的父亲赵子川,十四年前战死沙场,属灵位中最后一辈,因此位置位于最下方的偏侧。赵子博将其带到灵位面前,表情深沉道:“就是这里,这就是你逝去父亲的灵位……”
赵成安望着父亲的灵牌,心中无数的感慨与伤落,自己终于见到了“父亲”,可结果却是阴阳两隔……
“你父母的骨灰埋葬在‘鬼门崖’的‘绝命坡’顶,我想三天前你也见到了……”赵子博深意说道,“至于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想你萧伯伯他们,也都告诉你了……”
赵成安跪地望着灵位很久,晌时莫名问道:“当年我父亲,为什么会置身疆场……”
赵子博停顿一阵,随即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祖上是先宋皇室后裔,当年蒙元灭国之仇视之耻恨,我赵氏族人虽有壮志,一百年来却无雄力……直到你父亲那一辈,时朱元璋兴义兵灭各路军阀,你大伯和你父亲所见天运而至,戎装投身疆场,以实解救天下之愿;只可惜天下虽定,你大伯和你父亲却先一步离,没能看到这一天……”
说到这里,赵子博转身正望,对着自己大哥和三弟的灵位鞠躬默礼。
“赵家人的宿命是吗……”赵成安听到这里,仿佛内心有什么悸动,一时隐没难言……
赵成安在灵堂祭拜,外人自然只能在屋外等候,萧氏夫妇一边目视着彼此,一边细细低语,仿佛在交谈着什么,这时易天寒突然从一旁走来。
“前辈……”易天寒似乎是有什么意动,语气略显恳切。
“我记得,你是苍云教的易天寒……”萧天见到易天寒,亲切相谈道,“听说你和忆瑶的关系不错,三天前的‘鬼门崖’,多亏你照顾他了……”
“这没什么,只是作为朋友举手之劳罢了……”易天寒陪笑一声。
“怎么,易公子有什么事吗?看你好像挺关心安安的……”苏佳知道赵成安和易天寒是对手兼兄弟,遂不禁提兴问道。
“老实说,从‘鬼门崖’回来后,我就一直陪赵兄弟还有前辈你们在一起……”易天寒将内心的想法如实道来,“说真的,以我对赵兄弟的了解,他醒来后的这两天,感觉状态和情绪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你是指哪方面……”萧天继续问道。
“我和他相处这么久,太了解他的性格了……”易天寒振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