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默并不像赵成安那般收敛,见到轩辕凌风,用略带不屑的语气道:“哼,轩辕少主果然武功不俗,我记得在开封城,有看过你的对决……”
轩辕凌风倒是没空寒暄,冷声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里打起来?”
赵成安顿了顿,随后慢慢说道:“我今天到这里,本来是为了遵守之前的承诺,有‘沧神诀’遗秘的消息,就来告诉轩辕兄弟你们的,可谁想到……”
“半路遇上了……”忽而,萧忆瑶从中走出来,在一旁平静解释道,“吴默作为神功遗秘的后知者,自然没法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好兄弟,将神功秘密告予外人,所以起了争执……”
“是这样吗?”轩辕凌风转头问道。
赵成安没有说话,只是隐忍点了点头。
轩辕凌风想了想,随后转身问起吴默:“那你的意思呢?阻止赵兄弟将神功秘密告诉我们,是忌讳遗秘泄露,还是忌讳我们轩辕家……”
吴默的神情十分冷肃,振振说道:“我是经历过血难的人,当年外族异士为了夺取神功,甚至不惜屠城百姓,我的父亲也因此殒命……而今悲剧再次上演,剑道大会上同门相残屡见不鲜,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个世上,所以觊觎神功之人,皆为贪婪狡诈之辈,我是绝不会将神功的遗秘告诉外人的!”
吴默的经历令人唏嘘,当年的灾难也确实只有他亲身经历,那几乎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所以对于“沧神诀”的态度,吴默表现得非常执着,不会对外人有任何妥协。
但是吴默最后这句话就说的有些过分了,仿佛就是在侧面隐喻轩辕世家乃“不流之徒”,为自己所不顾。
果然,萧忆瑶一个外人听到这儿,心里也十分不舒服,遂反驳一句道:“喂,你这话就讲得过分了吧?好歹轩辕家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但身为少主的轩辕凌风并不在意,反而镇静许多,抬起折扇阻止了萧忆瑶,表现得一副云淡风轻。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了是吗……”良久,轩辕凌风站在二人中间,淡淡说道,“赵兄弟为了完成许诺,前来告知我等神功的遗秘,而作为他好兄弟的吴默,却非常反对这件事,所以两个人大打出手……”
“男人之间的原则发生冲突,确实很头疼……”萧子晗在一旁歪了歪脑袋,无奈说道。
赵成安的表情很复杂,而吴默明显表现出绝不忍让的态度,情况一时陷入僵局……
“那其实就很好办吗……”然而,轩辕凌风似乎想到了主意,抬头对赵成安微微笑道,“赵兄弟,我改变主意不要神功的线索了,你也可以不用遵守之前的约定了——”
此话一出,众人怔异,想不到轩辕凌风竟然会主动放弃世人所觊觎的“诱惑”。
“你说……什么?”赵成安听到这里,也很是惊讶,因为在自己印象中,他还没有完全把轩辕凌风当成自己的朋友,对其仍有一丝防备之心,害怕他和那些觊觎神功的世俗之徒一样;可轩辕凌风则表现得完全不同,为了照顾自己和自己兄弟的感情,他居然能够主动放弃利益,以其换得真心,这让赵成安对自己之前之于轩辕凌风的态度,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如果因为这件事,破坏了你们兄弟俩的感情,我一辈子都会不安的……”轩辕凌风笑了笑,随后温和说道,“反正有关‘沧神诀’的遗秘,我们轩辕家有的是资源和人脉,自己去调查线索就行,无需赵兄弟劳烦……”
赵成安听到这里,反声问道:“可是你答应了,你义父那边怎么办?”
轩辕凌风继续平和道:“没事,我义父那边,我会想办法搪塞过去,赵兄弟你不必担心……”
萧忆瑶看在眼里,根本料不到对方会有这样的胸怀,内心不禁暗暗道:“这……真的是轩辕家的少主吗?明明没有铁血的兄弟之情,可居然会为了赵成安那小子,做出这种惊人的决定……”
而杨巧巧在一旁,早就迷恋坏了,痴心陶醉道:“我的轩辕公子,果然最帅了……”
轩辕凌风说完后,沉默了良久,随后又笑着冲赵成安问道:“怎么样赵兄弟,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赵成安顿了顿,开始确实有些感动,但最终还是坚定说道:“不,我既然答应了你们轩辕家,我就必须说到做到!就算今天吴默兄弟阻止我,我也还是会告知你们线索——”
“赵兄弟……”轩辕凌风听到赵成安的答案,神情不由一怔。
吴默在一旁静默了许久,听完赵成安坚定的答复,遂冷定说道:“看到了吧,不管怎么妥善,一人的态度,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执意要与我站在对立面,那我们也只能成为敌人了——”
说完,吴默面无表情从赵成安身边走过,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赵成安没有再说话,现在的他心里很是矛盾,纠结于兄弟和责任之间,却是哪一个都不想抛下,却又不得不抛下其中一个。
“你还是要选择离开吗?作为赵兄弟昔日的朋友……”轩辕凌风这边,望着吴默离开的背影,代替赵成安问道。
“从他知道自己是赵家后人的那一刻起,我跟他之间,就已经有隔阂了,只不过在今天彻底有了结论……”吴默背对着众人,振振寒语道,“今天有轩辕公子救场,我技不如人离开;不过下一次再碰上,我们就是敌人,到时候再动手,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吴默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丛林。
空留下赵成安一个人默默哀伤,失去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赵成安心里很是痛楚,这还是自己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再之后,众人只是简单安慰了一下赵成安,便一起上了山。赵成安还是按照约定,将有关萧苏夫妇知道“影叶村”遗址的事告诉了轩辕家的家主轩辕剑南,轩辕剑南也夸赞赵成安的为人恪守承诺。不过这些在赵成安看来,比起失去兄弟的悲伤,根本都无足轻重。
交代完了事情后,轩辕家的人还特意留赵成安等人在亭中小坐,并招待好水好茶。不过赵成安并没有那个心思,独自一人走到山间的偏隅,仿佛在默默思考着什么,两手抱膝面色深沉,望着远处云雾的山景,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不知何时,轩辕凌风从其身后慢慢走了过来,似乎是要安慰对方。
“还在想吴默兄弟的事啊……”轩辕凌风淡淡问道。
赵成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应声轻语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跟我的性格很像,伤心难过的时候,不喜欢跟朋友在一起搅扰气氛,更愿意一个人独饮悲伤……”轩辕凌风轻笑着答道,“而我一旦伤心,也会找一个望远景的地方独自忧愁,找来找去,这座山也就只有这个地方了……”
说完,轩辕凌风还一起坐在了赵成安身边,仿佛亲兄弟一般关慰对方。
“今天谢谢你了,决斗的时候我有点冲动上头,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可能我和吴默兄弟,还不知道怎么收场……”赵成安微微说道,“而且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我和吴默兄弟的感情,主动放弃神功的秘遗,想起我从前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实在是太惭愧了……”
轩辕凌风听了,随和笑着说道:“哈哈没事,觉得我身为轩辕少主,为家族利益引诱接近他人,你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
“除我以外,还有人这样看你吗?”赵成安有心问道。
“准确来说,是绝大部分的人都这样……”轩辕凌风忽而露出伤沉的眼神,苦笑着说道,“世人都誉我‘天之骄子’,倾慕与瞻仰我的人数不胜数,可我在这世上,却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朋友——那些奉承和夸赞我的人,要么是为了巴结我们轩辕世家,要么是表面结好背地里捅刀,我活在世上,根本找不到真正的知己……”
赵成安静静聆听着对方的讲述,眼中的神情也渐渐豁然。
“但是自从有了婉月,有了易兄弟,有了赵兄弟你们,我才发现真正的朋友世上难得,我愿意为了这份感情,付出所有的一切去珍惜,生怕它离开我……”轩辕凌风在赵成安面前,吐露真心道,“我听萧姑娘说了,有关你和吴默的事情,最好的兄弟与自己背道而驰,那样的痛苦确实令人难过至极,我可以理解……”
赵成安听完轩辕凌风的话,觉得自己感同身受,遂默默低语道:“其实我跟你一样,虽然家境不同,但我小时候也没什么朋友,直到开封城剑道大会遇见你们,我才算得上真正第一次得到友情……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只有义父和义妹相依为命,所以我和你一样,也非常珍惜每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今天和吴默兄弟分道扬镳,讲道理我的心里也很痛苦,决斗的时候虽然失去理智,可分别之后仔细想来,也许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
童年的悲苦境遇,让赵成安对感情的珍惜,甚至胜过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在开封城的时候,明知道二妞以及慕秋雪这些人靠近自己,是为了欺骗和利用自己,自己还是十分怀念她们在身边的日子。自从慕秋雪死后,赵成安骨子里开始害怕,身边的亲人或朋友又会远离自己而去,所以经历了今天这一出“兄弟分别”,赵成安依然在自责,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哪怕自己真的没有犯错。
“道不同,路择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轩辕凌风继续安慰说道,“你和吴默一样,都是坚守自己理想和原则的人,彼此谁都没有错;只是因为立场的不同,彼此离开对方,你也不用全怪自己了……”
赵成安想了想,依然表情悲苦道:“其实选择的路不同,只不过是片面的表象罢了,吴默兄弟之所以这么恨我,是因为我赵家后人身份的缘故……”
轩辕凌风听到这里,不禁问起道:“对哦,我想起来了,他今天不止一次说过,自从你知道自己赵家后人的身份后,他就对你另眼相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他的情谊割裂,为什么跟你是赵家后人的身份有关?”
赵成安沉默了一阵,随后淡淡说道:“吴默所在的贫民巷,除了他以外,还有那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孤儿,包括他自己年幼的经历,父亲的死与百姓屠城的阴影,所以他十分痛恨当年在战争中,‘耀武扬威’的英雄与罪人……我的父亲是赵子川,当年名震黄河南北的‘飞骑将军’,吴默兄弟曾当面对我说过,对我父亲这个‘刽子手’的憎恶,所以当他知道我是赵子川的儿子后,他便开始对我排斥,直到今天彻底割裂关系……”
轩辕凌风听到这里,内心若有苦楚。
“因为命运,而至兄弟决裂,我真的很绝望,也很不甘心……”赵成安继续悲伤道,“从开封城的经历到现在,我真正知心的朋友本来就不多,现在又失去了一个,我真的觉得很难过……”
轩辕凌风望着赵成安鲜有的脆弱神情,不觉为其怜悯,思绪许久过后,遂表情真诚道:“赵兄弟,人世繁杂本就不易,很多时候珍贵的东西,会不知不觉失去,也会感到很不甘心……不过人生并不会尽美,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总放在心上难免悲恸,至少现在,你还有很多珍贵的朋友……”
赵成安缓缓抬起头,想着自己身边还有林霜儿、易天寒、萧忆瑶这些真诚的朋友,自己不禁在心中发誓,一定会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感情,哪怕是拼上性命。
“谢谢你,轩辕兄弟……”良久,赵成安冲轩辕凌风微微一笑道,“对我来说,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会好好珍惜这份感情……”
轩辕凌风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因为对他来说,赵成安也是自己笃定要珍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