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经理并没有理会陆枋的话,而是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陆枋见状也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方面她确实是依靠着何子儒的关系才进到了公司,可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与何子儒的距离还算保持的挺好吧!除去昨晚那一幕!
刘经理将陆枋拉进了她们的公司群里,大家有事几乎都会在电脑上交流,除却一些过于复杂的问题陆枋还解决不了,需要询问刘经理的意见之外。一上午她与这些同事们相处的还算是挺愉快的。其间十点一刻时,何子儒许是有事要外出,带着他的面具脸路过陆枋的办公室,并没有看她一眼就走了。
陆枋午餐是同刘经理一起吃的。虽然刘经理平时说话不大客气,但对于陆枋的各种问题她还是知无不言,甚至在陆枋没有想到的方面她依然能及时帮她补充到。一天下来,陆枋虽然感觉有点劳累,但起码充实的生活令她不再觉得时光有多么难捱。刘经理说,何子儒给她安排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所以一到五点半陆枋便收拾东西走人了。其实,大家大多都是做完手里的工作就离开了;毕竟公司大多是年轻人,而何子儒对众人的要求就是,只要按质按量将手里的工作完成,想要早点下班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旦公司有事,工作时间内就必须回到岗位上,每个月还有两次请假机会,否则,可是要扣工资的。
医院病房里,柯乐凡仍旧躺在病床上;而她那痛苦的模样却透过玻璃窗全都展现在陆枋面前。为了来看她,陆枋经常一到点儿就消失无踪;因为早退她不习惯,但加班也不是她的工作作风。柯乐凡见陆枋站在窗前,便极力想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但她惨白的脸上,此刻的笑容只会令她的脸显得无比扭曲。‘巨脾’带来的痛苦,无菌病房里看不见希望的日子,看着进进出出的护士们,来了一个又一个。她多么想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走出这间屋子,然后听她们说一句‘小凡,恭喜你啊!可以出院了!’。可就这一句话,就她目前的情况看来,已然是无望的事情,她知道医生并没有对她说实话,并没有告诉她——她接下来的生命期限仅剩下几个月而已。
从医院出来的陆枋,打了辆车回了家。在此后的半个月里,陆枋日复一日在公司、家、医院之间来回奔跑着。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除去周末,她几乎,每一天都会去医院见柯乐凡一面,因为她答应了柯乐凡。那一天她在纸上写下,“别怕,我每天都会在,会一直在!”,或许是想让她知道她一定会在她痛苦无助的时候站在窗外等着她。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何子儒一直没有出现过。直到一天下午,陆枋去看望柯乐凡时,她看见何子儒与一个女人站在一起;在他们身旁还有柯乐凡的主治医师,及另外两名一男一女陌生的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站在柯乐凡的病房外似乎正商量着什么,随后又走到护士站,几人就那么一直站着,不知在聊些什么,但想必与柯乐凡的病情有关吧!
陆枋本想走近些,希望也能了解到有关于柯乐凡的病情及治疗方案,但见何子儒看见她也并未叫住她,而是只顾与他们说话聊天。陆枋便没有靠近,一直静静地等在走廊尽头。待他们商量的差不多时,其中两位医生仿佛临时有事便先走了,而何子儒看也没有看陆枋一眼,就与那女子及柯乐凡主治医师一同走到电梯处,乘坐电梯下了楼。
陆枋等到他们离开后,才走到柯乐凡病房的玻璃窗户前,朝房间深处望了一眼;柯乐凡此时正安静地睡着,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然暗淡了一些,她没有打扰她休息,而是将手中的向日葵交予照顾她的护士,让她们转告小凡自己来过了,陆枋便自己乘坐电梯下了楼。楼下空旷的土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有喜悦的,有烦恼的,有难过的,有悲恸的,然而陆枋并没有见到那个她熟悉的面孔,只好一个人打车回去了。
就这样,陆枋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过何子儒。同事们说何子儒有去过公司,可在公司里,她们俩却好像是平行世界里的两个人,毫无交际。刘经理时不时地会帮助她解决工作上的困难,公司里的人也知道了陆枋怀孕的事儿,开始纷纷议论着那孩子或许是何总的。陆枋本想解释清楚,但何子儒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旁,她只好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无视;可那流言蜚语就像暴风雨一样一阵又一阵地扑面而来。
一开始大家都碍于她与何子儒的关系,表面上对她还是很尊敬的样子;可是后来不知有多久,大家再也没有见过被何子儒上下班接送的陆枋后,便开始想尽办法为难她。他们故意给她她看不懂的财务报表,因为那或许是只有财务工作者才能看懂的报表吧!写她看不懂的时事政策,因为每天都要去医院,还要补课,很多东西她都没办法深入的了解。尽管这样,陆枋还是每天加班到很晚,然后第二天开会时她拿不出资料,就只能由刘经理找补。渐渐地大家本就敬怕刘经理的心,变得愈加的尊重她,大家经常越过陆枋直接找刘经理报告。虽然刘经理表面上表现的很大度,但她其实很享受被大家拥戴的感觉。而被无视的陆枋只好在几个月里不断地听课学习,加班熬夜。经历了三个月没日没夜的学习,终于她对财务知识有了,了解,并报名考取中会证书。再过两个月就要考试了,她就不断地在电脑软件里做测试卷。
这一天早晨,陆枋早早地来到了公司,公司里的员工们照旧不理睬她。付清也一如既往越过她直接去找刘经理。可刘经理今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己把文件处理好再交给她,而是将付清和陆枋一同叫到她的办公室,并将这份财务报表交给了陆枋。她当着付清的面询问陆枋这份报表的问题在哪儿,陆枋拿起报表一阅而尽后,道出:销售部这个月的预算表严重超支,结合环比动态比率来看,前两期的销售数据明显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刘经理对这些事都默默准许了,陆枋为了保全她的面子,便说道:“销售部这个月存货积压严重,风韵公司的合同我之前看过,并没有有效的凭证可以证明它的可支付能力,单凭销售人员与他们老板之间的口头承诺,即便是销冠,这笔费用也不该予以支出。这报表要改,其余的资料我要再查看之后才能确定。”。
刘经理对陆枋今日的言论很是惊讶,惊讶于她如今同几个月前的不同。陆枋不仅能看懂报表还能看出报表里的问题,一时对她刮目相看,那种欣赏的目光看着陆枋。
付清并不信陆枋的言论,但刘经理并没有反对,就将手中的资料重新翻看了一遍。其中有几个数据确实不太对,他又跑回资料室,拿出与风韵公司签的合同与销售部交出的资料进行对比验证。这一看,他竟然没有发现销售部的问题。察觉自己今日的确忽略了一份资料没看,便编出了这份报告,付清回到刘经理办公室正想着如何将责任推脱掉。
陆枋见状就先开口道:“之前是我才疏学浅,达不到大家对我的要求,所以不信任我也是应该的。这份报告本就该由我编写,是我的失职。麻烦付哥把这份报告的资料交给我吧,我编写好后会自己交给审计部的。”。
陆枋与付清俩人走出刘经理办公室门,陆枋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方才的文件拿出来一一翻看着,又让付清将电子文件都发与她一份方便查看。当她正在查看电脑资料时,付清又将报表里的资料都抱过来放在陆枋办公桌上。他看见陆枋头也没抬,心里便想着该如何向她解释。可大家对她都是这么排斥并鄙视的,就想要给自己以前的作为找寻着某种看似合理的借口,但他始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放下文件,默默地走出了陆枋办公室。
办公大厅里,大家见付清抱了资料去陆枋办公室,又一脸沉默地从她办公室出来,都来询问她,去陆枋办公室做甚。付清没有回答,只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回到自己的工位,并安安静静地取出自己桌上的文件,双手在键盘上敲打,时不时又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众人见付清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他受到了权力的欺压,都在心里默默地替他鸣不平。而在以后看见陆枋的日子里,众人的态度更是从无视转变为了忿恨。
感受到大家情绪的变化,不知情的陆枋依然还被蒙在鼓里。她只知道大家见她的眼神变得愈加犀利了起来,却不知是为何。只有付清,在那段日子里,他对陆枋的态度倒开始变得温和了起来。众人见她对陆枋的态度越尊重,他们心里的愤怒便日益加重。
在陆枋快要生产的前两个月,她一如往常那般,只要不是产检的日子,下了班就会去见柯乐凡;并带着一本大约有四分之三A4纸般大小的笔记本,每天用加粗的黑板笔把自己想要同她说的话都写在了上面,置于窗户前让柯乐凡能看见。经过这段日子的治疗,她眼看着柯乐凡的状态开始一天一天的好转起来。据护士说,柯乐凡的巨脾症得到了缓解,是国外来的医生以及国内的中医们共同治疗的结果。虽然这四个月里陆枋没有见到过何子儒一面,但她知道他一定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为柯乐凡努力着。
这天是一个周五的早晨,陆枋在家煮了俩鸡蛋,又打了一杯养生豆浆,喝完就打车去上班了。由于肚子越来越大,她再也经不住长距离长时间地走路去上班了;因为行走的时间越长,她的腰部酸胀感就会愈重。到了公司,付清又将本月行政部的预算表交到了陆枋办公室,而陆枋此时正在解读刘经理刚刚发下来的政策文件。他见陆枋依旧如往常那般并没有注意他,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你真的不在乎我们对你的看法吗?”。
陆枋听到付清在对自己说话,就抬起头。由于光线的明暗切换,她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后才回答说:“当然在乎,但那又能怎样?你们的思想不该由我控制。”。
付清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向她们解释,明明这个月里他们交给刘经理的所有文件都是由你解决的,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呢?”。
陆枋平静的脸看着付清,继续说着:“你猜他们会相信吗?”。
付清听了陆枋的回答后,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该给他们看看你的实力,你已经不再是刚进公司的那个小白了。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成长的更快,这个主任之位你坐的是名副其实。反而是我们自己,一直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只顾着针对你,还没什么长进。”。
陆枋不知付清会这么高看自己,还想着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滤镜,就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很优秀啊!你们针对我确实是因为对我的出现有看法罢了。毕竟,谁会觉得一个医学生,还只是一个空降的本科医学生,突然间要在这样的公司,领导这样一群高学历高水平的专业人士?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可是万物是相通的,我很庆幸自己有一个聪明的脑子,还有一个优秀的助手及领导,你们每个人都在教会我关于坐上这个位置我需要掌握的更多的知识。说实话,你们每一个人肯定都觉得自己比我优秀,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吧!”,说完陆枋看向了付清,放下了手中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