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父皇挂念，儿臣的身子儿臣再清楚不过，太医诊断几次，也是这样的结果。”
有宫女携茶水而来，为二人倒上茶水，再次退去。
齐皇抬起茶水小酌，放下茶杯后又说道:“是朕对不起你，早些年你母后怀着你的时候，朕没有照顾好她，导致你生来先天不足。”
“父皇，还请不要自责，儿臣生来就是这样的命数，怨不得旁人，这些年过来，儿臣也看淡了。”
齐皇深深叹息，眼中满是愧疚，“不知不觉，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虽然身体不好，你也该多出去看看，不要整天闷在这里。”
“咳咳——父皇费心了，儿臣这样挺好的。”
姜昌猛得咳嗽，又带出丝丝血液。
齐皇声音凝下，“昌儿，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朕看你这里也没有什么会照顾人的女眷，有些担心这些侍女照顾不好你，不如这样，朕看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倒不如寻得一良配，也好替朕好好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姜昌紧紧地握着手中带血的手帕，并没有马上回答。
“前些日子，有人向朕推荐过一女子，是近来在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陈家的长女，朕想来想去，觉得你们各方面都挺合适，所以朕想着，要不要将这姑娘许配给你。”
哐！
却不知是谁人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的一位侍女慌慌张张地蹲下，将化作碎片的瓷具尽数捡起。
“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急忙求饶，一边慌张拾着碎片，还因为慌乱，纤细的手指被划伤了也全然不顾。
齐皇眉头微皱，刚要开口说什么，旁边的姜昌已经先一步怒斥。
“还愣着干什么，惊扰父皇，还不赶紧滚下去领罚！”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重，那侍女被吓了一跳，将最后的碎片捡起，慌不择路地逃出大殿。
“儿臣之过，让父皇受惊了。”
见侍女身影消失，姜昌对齐皇说道。
齐皇摇头，“不碍事，只是如此粗心的侍女，留在你殿内，朕怕照看不好你。”
“父皇……”姜昌抱拳，将头垂下，“此事交给儿臣处理。”
“罢了，那就依你所言吧。”齐皇顿了顿，再次问道，“朕刚才的提议，昌儿以为如何？”
听出了齐皇言语中的威色，姜昌沉默了片刻，答道:“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儿臣婚事……全凭父皇做主。”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你好好休息，朕就不多打扰了，关于这桩婚事，你既没有意见，待朕好好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齐皇看起来心情极好，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姜昌亦起身相送，顶着虚弱的身体跟在齐皇后边。
“父皇，我送您。”
行至大殿门口，齐皇停下步子，对姜昌摆摆手，“昌儿，回去好好休息，不用送，可别受凉了。”
“是。”
齐皇带着老太监逐渐远去，姜昌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侧传来轻盈脚步声，接着有声音自耳边传来。
“殿下，今日风大，不可站在门前，快些回屋吧。”
说着，她将狐皮大裘披在姜昌身上，还没整理好，姜昌的手便已经牵上了她的迁细。
“手怎么样了？”姜昌回眸，眼中满是心疼。
原来，此刻为姜昌披狐裘的侍女，竟然是刚刚在殿内打翻茶具之人。
侍女轻轻摇头，“殿下，我没事。”
姜昌观察了侍女手上的伤势，并不算严重，也就放下心来，等待着她再次将狐裘整理好，才在她的搀扶下回到大殿内。
“青儿，刚刚父皇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被唤作青儿的侍女将头深深垂下，使人看不出她眉间的落寂。
“殿下尊贵之躯，本该寻得一处良缘……”
“可我不想！”
姜昌一手砸在案台上，打断了青儿的话，许是怒气攻心，他脸上的怒色很快转变成了痛苦，接着，急促的咳嗽声响彻大殿。
“咳咳！”
“咳咳……”
“殿下！”
青儿心中生急，赶紧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塞入姜昌口中，又抬起温水贴心喂给姜昌，见其平复下来，她终于舒了口气。
姜昌将沾满鲜血的手帕放下，控制着自己的心情，缓缓开口:“我不想娶别人。”
青儿盈盈笑起，将带血的手帕拿开，又重新给姜昌拿出一条新的，放入他手中。
“青儿知道。”
姜昌紧紧地握着青儿的手，沉沉说道:“这些年，一直是你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殿下不要多说话了，快好好歇息。”青儿担忧地看着姜昌，“不然陛下又该担忧了。”
姜昌脸上出现了一抹苦涩，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找人倾诉，“这些年来，父皇又何时真正关心过我？这次前来，恐怕也是想起了我这个病人，对他还有一点用处。”
青儿陪伴姜昌多年，自然看得出来。
齐皇几乎不会来东离宫，这次来访，表面是关切姜昌的意味，但说完他来此的目的后，并没有真的多待一会儿与儿子谈心，这样的关心，未免太过虚假。
她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喉咙却涌现一抹苦涩，最后也没有将那些轻言细语道出口。
“青儿，我累了，扶我去歇息吧。”
“是。”
将姜昌扶入寝宫，照顾好他之后，青儿轻轻退出了姜昌的寝室，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她深深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姜昌一眼。
“呼。”
看看手腕的丝丝血迹，那是之前拾碎片时不小心割伤的痕迹。
青儿攥着姜昌换下的手帕，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屋内，床上。
闭上眼睛的姜昌徐徐睁开双目，双目隐隐有着黑色气息浮现，这缕气息出现的莫名，非常之淡，不出一息，又莫名消散。
“你那侍女……似乎朝着宫外去了。”
空旷的房间中，暮气沉沉，不知何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回荡其中。
“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