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鸾冰的演奏,虽然很精彩,但还不至于影响圣人的情绪。
所以,广场上的圣人,状态都跟陆白差不多,游离在乐曲之外。
陆元杰稍微一愣后,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
自家神子的‘乐慧’确实极高。
只有完全勘破幻曲中的虚妄,才能做到如此轻松自如。
更难得的是,此曲由曲鸾冰亲自演奏,寻常之辈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跳脱出来,不信看看雷震,水向东等人的情况就知道了。
但陆白却做到了。
别家圣人心里的想法,也都跟陆元杰差不多,因此他们神情惊讶。
陆家立的这个神子,虽然修为差了点,但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高台上。
曲家家主曲洋,还有跟他一起主持本次赏音大会的两个弟弟,也都注意到了陆白的情况。
但他们跟下面那些普通圣人不同,他们是专业的乐圣。
所以只瞥了一眼便看穿了,陆白并非勘破了幻曲中的虚妄,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虚妄,何来勘不勘破一说。
鸾冰的修为比他高出那么多,但他却对乐曲充耳不闻。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是天塞者。
天塞者和天通者正好相反,后者是乐神的宠儿,而前者则是弃儿。
曲家三兄弟看向陆白的眼神,慢慢带上一丝悲悯。
这孩子终其一生,都感受不到任何乐曲的魅力,太可怜了。
站在曲洋右侧的那人,名叫曲鸣,他是曲醉仙的父亲。
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追忆之色。
想起三年前,醉仙在演奏的时候,场中也有游离之人。
而且是一大批。
不过,那些人并不是什么天塞者,而是纯粹因为醉仙的曲子太差了,没有多少感染力,无法将修为高深者卷入其中罢了。
不像鸾冰,除了天塞者,同境以下没有人能幸免。
咔嚓咔嚓,陆白吃的不亦乐乎。
浑然不知,他在诸圣眼中,已经缔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
……
某座院中。
桃酥完全沉浸在曲鸾冰的琴声中,但旁边的英气女子却眼神清澈。
她只有筑基修为,她也不是天塞者,但她却偏偏像没有听见一样。
过了半晌。
英气女子揉揉桃酥的头,将她弄醒道:“如果你想陪我走上那条路的话,就要练成抗干扰的能力。”
桃酥慢慢回神,面色羞愧道:“对不起。”
英气女子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受影响,再正常不过了,不受影响才奇怪。”
桃酥想想,也对。
她刻意不去关注琴声,然后用谈话的方式转移注意力:“如果这次赏音大会,再让小姐上去演奏一次的话,场面绝对不会像三年前那样。”
英气女子苦笑一声,自嘲道:“但应该也强不到哪里去。”
“参会的都是天才修士,以我现在的实力,凡夫俗子尚且驾驭不住,更何况他们。”
“只有将雅俗共赏之道修炼到极致,才能做到修凡通吃。”
桃酥不吭声,显然是认同她的观点。
少顷,桃酥开口道:“您觉得鸾冰小姐的技艺相比三年前如何?”
“精进很多。”
“那您为她感到开心吗?”
“当然。”
英气女子顿了一下,道:“从她个人,以及曲家的角度讲,这是一件大好事。”
“她的修为将会越来越高,曲家的发展也会越来越好。”
桃酥不死心,又问:“难道您对她抢走神女之位,就没有半点怨恨之意?”
英气女子摇头。
“其实三年前,大伯立我为神女的时候,我就不是很愿意接受。”
“因为我知道,我所秉持的理念跟曲家一脉相传的理念不太契合。如果我成为神女,那对我自己,还有曲家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最终结果,印证了这一点。”
“但是大伯,二伯,还有爹爹,执意让我当。”
“现在想想,他们可能想用这种方式,逼迫我回心转意,放弃那种离经叛道的理念。”
“只可惜,我让他们失望了。”
“于是,他们换一种方式,继续逼迫我。”
“不出意外的话,我还是会让他们失望。”
桃酥接过话茬:“但我相信,您总有一天会让他们骄傲。”
英气女子无所谓道:“这个不重要,只要有鸾冰让他们骄傲就可以了。”
……
不知不觉,陆白竟然将摆在面前的一大盘灵果全部啃光了。
他略一沉吟,调动神魂之力,嗖地一下将隔壁桌的果盘吸过来。
这一动静,立刻惊扰了专心演奏的曲鸾冰。
她抬起头,凝目望去。
陆白见曲鸾冰看他,便冲她咧嘴一笑,然后‘噗’地吐出一枚果核。
叮!
曲鸾冰出现刹那的失神,受到这一影响,她右手中指挑弦的力度,不由自主加重了一分,而发出的声音,便和原定的有了一丝轻微的差异。
与之相随的,整首曲子所打造的幻意,也跟着出现一丝漏洞。
于是,以雷震为首的很多人,陆续醒转,诧异地望向高台。
怎么回事?曲鸾冰出现了失误?
陆白也很诧异。
大家怎么突然都醒了?
他因为游离在外,所以感受不到整体幻意被破坏。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却还不自知。
曲鸾冰逐渐稳定心神,继续投入到演奏中。
其实,以她的技艺,原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但实在是,天塞者太让人惊讶了。
没错,他也把陆白当成了天塞者。
曲鸾冰没想到,天通者和天塞者,她无缘见到前者,却先见到了后者。
众人醒来后,便很难再重新进入到那种幻意中了。
大家纷纷开始消化情绪变幻所带来的感悟。
曲鸾冰心中一叹。
这一曲诞生的乐华,注定要打一定折扣了。
不过还好,曲子已经接近尾声,影响不会太大,应该足够她找到渡劫契机,迎来劫雷。
十几息后。
曲鸾冰弹完最后一个音符,随即将古琴收起,抬头仰望天空。
不久,天空便浮现一团乐华之云。
可惜,那些乐华全部来自七城投影,她不能取用,只能任其化为凤凰台的底蕴。
曲鸾冰可以取用的是广场上这些人诞生的乐华,这便是她现身演奏的原因。
嘭!
等乐华之云爆裂消散之后,曲鸾冰两手掐诀,开始收拢广场范围内的乐华。
很快,点点滴滴的乐华便凝聚成缕,然后又汇缕成股,飘荡在高台上方,足有数百之多。
广场上的众人,还有七城中观看投影的修士,全都明白,曲鸾冰要冲击渡劫了。
他们暗暗兴奋,渴望见证她的成功。
而在所有人中,有一个人是最兴奋的。
但他不是为曲鸾冰,而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