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第二天,聂弗陵赐下一座府邸给季家,位置在青阳街,曾是先皇重臣故居。
府邸有七进,布局精妙豪奢,宅内还有一活水大湖,是打通了洛渠,引流入园。
这宅子在洛阳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宅,为后人修宅院者的效仿对象。
另外聂弗陵还赐下二十万贯钱,装钱的箱子浩浩荡荡,送到季家。
此举惊呆全城,自聂弗陵继位后,一向崇尚清简,此次赏赐实在惊人。
京洛米贵,宅院价格往往令人望而却步,很多京官都只能租赁宅院。
如此高规格的府邸,连朝中大员都置办不起,富户商贾们虽然有钱,但身份又够不上。
朝臣们议论纷纷,陛下如此大手笔,莫非是皇后有孕?
那也该等生下皇子后再赏。
连郑嬷嬷也问季蕴,她是不是有喜了?
季蕴对此猜测很不满,她难道只有生儿育女的价值吗?
陛下喜爱她,连带对她的家人好一些,不是理所应当?
若是地位对换,她也会对聂弗陵很好。
聂弗陵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要天上的星星,她也给他摘。
陛下对她的说辞是:这宅子空着可惜,不如送给你父兄住,也好放你那些宝物。
至于赏钱,陛下说,他担心她二哥把她留在家里的钱花光。
季氏父子被这丰厚的赏赐砸晕了。
他们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精神,家中一向少余粮。
家里宅子是季蕴出生前置办的,虽然有些老旧,但还能住人,他们没想过购置新宅,死心塌也没钱置办。
这突然而来的财富,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何怀信笑嘻嘻来季府道贺:“令妹真是得陛下欢心,我更想变成女子了,住名宅,得万钱。”
父子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在西境多年,为何今年被召回京中任职?
还有这些赏赐,无不是陛下对季蕴的心意表露。
君主一夕之间,可给人无上荣华富贵,难怪有这多人争破头,拼命想将家中女子送去宫中。
季父高兴之余有些忧心,他担心女儿荣光太过,会遭人嫉恨陷害,得提醒她防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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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季蕴马上跑去看了进献的新美人,见她们美得各有千秋,她又要生气。
还好聂弗陵一早就告诉她,他已经准备将人赏赐给臣子。
季蕴有些不忍,提醒他最好将美人赏赐给未婚郎君。
再不济,也不可将人塞给品行败坏,或是年纪能做她们祖父之人。
临近太后寿诞,宫中更加忙碌,一干事宜都由礼部操办,季蕴乐得清闲。
各地要臣与藩王已陆续到京中,按例在寿诞前,季蕴要在宫中召见各官员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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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官廨。
这里早已布置好,用来招待进京贺寿的官员与藩王,南越王和南越王妃也在此住着。
本朝律,一品亲王封号为单字,二品郡王封号为双字。
南越王的祖父本是越王,按例后代要降级袭爵,等到他时,已不能保留爵位。好在先皇开恩,仍让他袭了爵位。
南越王聂丰三十来岁,长相周正,只是脸色不悦。
他嘲讽的开口:“不久你就能见到旧日情人了,可开心?”
帘幕后,一个谦恭柔和的声音道:“夫君言重,妾与他多年未见,此次来京,也只为太后贺寿,你莫多想。”
“呵,本王没有多想。但不知别人会不会多想。你们相伴近十年,若说无情,谁能相信?”
里面女子好一阵沉默才开口:“他有妻,妾亦有夫,如今我们早已不相干。”
听说他很宠爱自己的皇后,来京不过数日,她已听人议论,皇后善妒,但陛下却纵着她。
可是当年,聂弗陵为何没有争取过自己?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有些情分的,可他却由她远嫁他人,之后两地相隔,从此音书绝。
她知道他不是多情之人,但他应该无情到底,为何要对其他女子深情。
比起聂弗陵,她更想见一见皇后,皇后就这么令他心折吗?
在太后寿诞前,皇后定会召她们这些家眷,想着这些,她心中有微有波动。
她还没等到皇后召见,先等来了太后召见的口喻。
太后算是她和南越王的媒人,于公于私,他们都要去拜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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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宫殿布置颇为奢华,兽形炉里燃着名贵香料。
太后端坐在主位,手里拔着碧玉南红珠串。
“一晃七年,看你们过得不错,哀家亦觉欣慰。”
南越王闻言忙握住宛若的手:“是太后慈悲,赐我们姻缘。”
宛若柔和应道:“是,妾亦感激太后。”
太后细细打量着她,宛若生得不算绝色,但胜在温宛可人,秀丽端庄,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是个温柔之极的人。
当年南越王见了她也不例外,当她提出让宛若做他的王妃时,他爽快答应。
至于这对夫妇是不是真心感激她,就不得而知了。
南越王笑道:“太后看上去与七年前别无二致,风采不减。”
太后闻言叹息:“可惜先帝身体抱恙,比哀家先走一步。”
她才没觉得可惜,叹其是为她的小儿子没能登上皇位,有些遗恨罢了。
南越王可看不出她的心思,继续拍马屁。
“太后身体康健,陛下又是孝子,天下人谁不羡慕太后。”
太后微微皱眉:“弗陵他多年不肯娶正妃。直到今年登基,才有了皇后。可他们成亲小半年了,皇后未有动静。”
她一副为儿子子嗣担忧的模样,心里却想试探南越王夫妇的反应。
南越王夫妇只得安慰太后:“陛下正值盛年,无需这么早担心子嗣。”
太后摆手:“好了,你们也累了,退下吧,来日寿诞上再叙旧。”
两人告退而出。
深宫重重,道路众多,小太监在前面引路,送他们出来。
南越王像是自言自语:“陛下多年不肯娶正妻........皇后无子。看来皇后盛宠不过是传言,他心里不知在掂念着谁,哼!”
宛若只能默不作声。
她看得出太后不怀好意,可她也无法去辩解。
她心中偶尔也会怨恨,恨聂弗陵当年对她不闻不问。
但也许正如太后所说,他心思也不在皇后身上。
风中送来一阵香甜的气味,是金桂开了。
宛若曾在宫中多年,知道此处有个金桂园,以前秋季时,她常来打桂花,做些糕点给聂弗陵吃。
往事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扯住南越王:“夫君,这金桂极香甜,你还没见过吧,我们去看看。”
小太监也不拦他们,由他们去看,那个金桂园,一向鲜少人去。
两人走向园中,香气更加浓郁,蔼蔼浮动,令人愉悦。
忽然有交谈声传来,不远处有棵极高大的桂花,枝叶繁茂,一对男女正背对着他们赏桂。
两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想到这毕竟是深宫,便暂时止住了脚步。
只听女子声音欢快:“青辞说,这新鲜桂花做粥可香了。”
“嗯,让人给你打些下来。”
“等父亲他们搬进新宅,你陪我回家一趟,好不好?。”
“好。”
女子似乎笑了,“你画眉越来越好,我能告诉别人,这是夫君给我画的吗?”
“不行,你别说出去!”
“为何?我想让别人羡慕我,我的夫君最好。”
“......总之不行,虚荣。”
南越王与宛若对视一眼,这是哪对野鸳鸯,敢在深宫调情。
男子话虽是责备,但口气难掩亲昵宠溺。
女子开始撒娇,声音柔润悦耳:“可我真的很想,行嘛?”
“你别胡闹。”
女子抱住他:“等到晚上,我都依你。”
男子身形不动:“青天白日,不知羞。”
“......妾就喜欢陛下口是心非的样子,好可爱。”
女子说着笑嘻嘻的松开他:“陛下答应妾了。”
男子像是忍不住了,拉过女子就亲。
南越王大惊,这男人居然是陛下?要糟!
还好两人没注意到他们,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拉着宛若离开。
马车上,南越王恍然:“难怪,能在深宫调情的男女,只能是陛下和他的后妃。不过那女子是谁,皇后吗?”
宛若恍若未闻,心中忽然涌起不甘,他居然也会如此爱人?
她有个感觉,那女子定是皇后。
如此,她更想见一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