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江这边接到密报,是聂弗陵亲手所书。
信中言及,他已带人出发来会稽,让他在此地等着他们。另外嘱咐他,一定照顾好皇后,他来会稽之事,先不要告诉皇后。
陛下能查到皇后的下落他一点都不吃惊,查到皇后与他在一起,他也不奇怪。
让他意外的是,陛下竟会亲自前来,朝政怎么办?
将季蕴安顿好后,萧连江为了避嫌,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朱府,没有去看过皇后,只是每天探听到她平安的消息即可。
然而眼下他不得不去看看她了。
季蕴看到他十分高兴,她前几日在街市上所受震憾不小,正想和萧连江说说话。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站起来,让萧连江看清她的衣服。
衣料是用厚厚的粗麻所缝制,宽大清简。不仅衣服,她连发带都是白色的,胭脂首饰更是半点皆无。
“萧郎君觉得如何?听说吴地女子守寡时就是这么装扮的。”
那天从集市回来后,她找到傅婆婆,说她突然不想改嫁了,要再为夫守节两年。
傅婆婆一边心疼她,一边称赞她是个贞洁的女子,还亲自动手给她缝制了一身孝服。
傅婆婆不知道季蕴心所想,媛媛却是知道的。
皇后还是想出门散心,但她似乎被上次的事情给吓着了。于是她想扮成三贞九烈的寡妇,让一些别有居心之人远离她。
萧连江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
陛下活的好好的,而且过几日就要到会稽了。等他看到为夫守孝的皇后,该是何感想?
刚才进门时,傅婆婆还红着眼圈劝萧连江,李小娘子是个难得的好女人,等她守孝结束,即便他不能娶了她,也要纳她为妾。
看得出来,季蕴是收服了傅婆婆的心。傅婆婆行事向来有分寸,对主人之事从不多嘴。这是她首次在萧连江面前感慨。
皇后是不是好女子且不说,但他想不到天下哪个男子会这么大胆,敢纳陛下珍爱的皇后为妾。
季蕴看他表情,以为他想起了那个爱而不得的女子。
于是她温柔相劝:“萧郎君,人生岂会样样如意。有些事情求不得,咱们便不求。你看我如今过得不也很好。”
萧连江:“......守孝便是过得好?”
“不瞒你说,我守孝也是做个样子。若非如此,我外出时总不得清静。等我寻到如意郎君,守孝立时结束。”
敢情皇后不仅视陛下已死,还动了另嫁的心思?
饶是萧连江一向不爱探听人闲事,此刻他也不得不纳闷,陛下到底做了什么,令皇后有如此想法。
他心里纠结了半天,到底没有把陛下要来的消息告诉季蕴。
正待告辞时,季蕴却唤住他。
“萧郎君,我有件事要给你提个醒,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陆峻?”
萧连江浑身一僵,陆峻这个名字,他好久未曾听人提起了。自他到会稽后,虽然心中思念难抑,却不敢去见他,心绪烦乱得很。
季蕴伸手在他眼前轻晃:“陆峻,字崇岭,他难不是你朋友吗?”
半天后,他才涩声回道:“.....是,他是我朋友。你是怎么知道此人的?”
季蕴毕竟收了陆峻的钱,她不好说是此人是半夜逾墙而来,便斟酌道:“那日我外出,看到陆郎君在宅院附近徘徊。我便上前询问他,他告诉我,这是他一个姓萧的朋友的住宅。”
“依我看,他应该是以为你住在这里,便来找你。”
萧连江艰难道:“.....是吗?......”
陆峻居然主动来找他,这就表明他愿意见他了?
只听季蕴继续说到:“不过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也不知他找你是为叙旧,还是为寻仇。总之你当心些为好。”
说完这些,季蕴心里轻松多了,如此,她既提醒了萧连江,也不算失信于陆峻。
萧连江居然展颜一笑:“多谢告知。”
看他似乎很高兴,季蕴松了口气。
萧连江果然没有将陆峻放在眼里,若他真对上陆峻,他胜券在握。
但她还是有些忧心,又叮嘱对萧连江:“我知道萧郎君无所畏惧,但陆家毕竟是望族,你行事需有些分寸,你二人之间......咳,也没有谁对不起谁。”
他对陆峻可不能太过分,教训一下就得了,不然陆家人岂肯放过他。
萧连江闻言浑身一凉:“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季蕴想这有什么难猜的,不就是你俩为争一个女子生恨吗?
她柔柔叹气:“细节末节不清楚,只知晓大概。哎,情之一字,何必太执着?看开些。你看我与陛下......我是没合适的新婿人选,不然早准备嫁衣了。”
萧连江默默想,我与你们不一样,我是九死不悔。不过皇后真聪明,连这都看出来了,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末了,他还是委婉的提醒季蕴:“依我看,你还换上寻常衣物吧。这孝衣......这孝衣不适合你。我虽不知你与陛下发生了何事,但我想,陛下大概十分思念你。”
季蕴捏着素白发带:“我看未必,他或许高兴都不及呢。只希望他有些良心,莫为难我父兄。”
萧连江见劝她不得,只能作罢,还是让陛下亲自来见她吧。
.
是夜,季蕴端坐在案几前看书。
这宅子里有不少藏书,很多是讲地方志的,她来了兴趣,便拿了几本到屋里来。
窗户微微响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影晃过。
季蕴手指一紧,猛捏书卷:“谁?”
一个声音响起:“是我,劳烦开下门。”
季蕴一愣,好像是陆峻?
今晚月色不错,院中可以视物,她支开窗户往外看,果然是陆峻站在外面。
她合上窗户去开门:“陆峻?你怎么来了?”
陆峻一身浅色锦衣,清雅如故,他进屋后悄悄关上门。
“是这样,李小娘子,我如今有个好营生,不知你愿不愿考虑?”
他目光殷切的看着季蕴,这才发现季蕴是一身孝服。
“你.....你不会是还在守孝吧?”
啊,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守孝中的小娘子,她会愿意嫁给自己吗?
季蕴笑道:“不要管这些细节,且说说是何营生?来银子快不?”
季蕴想找不到新婿倒无所谓,但她一定要有钱,做个富有的寡妇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