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点亮了整个戴洲岛。戴洲岛三面临海,形状恰若心脏一般,镶嵌在辽阔海域的一角。
沙滩上,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享受着这难得的欢乐时光。临海的咖啡厅内,沈卿言神情专注,右手握着鼠标不断的向下滑动。
\\\"我说卿言,大家都去喝酒bbq了,你在这儿翻看我员工的资料做什么?\\\" 张庭俞坐在他对面,对着沈卿言说道。
刚刚沈卿言二话没说进来就问他要名坛的员工资料,现在起码盯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看了至少有一个小时。
沈卿言终于摘下防蓝光的金丝眼镜,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他将电脑转向张庭俞那一侧,修长的手指指着电脑屏幕。
\\\"这两个人,辞退。\\\" 他说话言简意赅。丝毫没有觉得这几个字说出来有多么炸裂。
\\\"什么?\\\" 张庭俞错愕的看着电脑屏幕上两个员工的照片。这两个人…是怎么得罪了这尊大佛?
\\\"你得给我个理由吧,我总不能说辞退就辞退吧?\\\" 张庭俞打着商量。
\\\"没有理由,你不会拒绝比她们更好的人才资源吧?\\\" 沈卿言说话淡淡,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是了,这两个人是娱记,整个江城,再没有比橙娱更好的人才资源。这种诱惑,张庭俞自然是拒绝不了。
\\\"其实我更好奇,你不是脸盲吗,这种工作照你都能认出来?没把人认错吧?\\\" 张庭俞笑道。
沈卿言抬眸,蹙着眉头。毫不客气地向好友投过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看了一个多小时?\\\"
张庭俞无语,合着在这个风光无限好的海岛上。你生生浪费了一个小时用在识别人脸上??
\\\"那就说好了,我辞退她们,你往我这送人。\\\"
\\\"嗯\\\" 沈卿言站起身来,将眼镜随意挎在衬衫的领口上,正准备出去找苏晗时,目光在电脑屏幕上又停留了一瞬。
大概是因为张庭俞不小心的滑动,此刻电脑页面上呈现的是苏晗的照片。红底的一寸照,她的模样是那样青涩,弯着唇对着镜头,笑得那样好看。
沈卿言瞥见了页面上端的日期。她那时候,已经嫁给他了吧。
\\\"让你认两个人你看一个多小时,你老婆照片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张庭俞开玩笑道。
沈卿言没搭理他,视线在苏晗的工作经历那栏停留了几秒——
他的目光一滞,盯着那几个字走神。
她…曾经是橙娱的演员吗?
————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沈卿言找到苏晗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海滩上,海风吹着她的白色飘带声声作响。
苏晗仰头看他,刚刚暗淡的眸燃起光亮。
\\\"我刚刚,没找到你。\\\" 苏晗说话的语气柔柔,言语不经意间透露出委屈的口吻。
沈卿言回看她的模样,心不自觉得被揪了一下。她刚刚,一直在找他吗?
\\\"抱歉,刚刚庭俞找我有事。\\\" 他就地坐在她的身旁,双手撑在沙滩上,同她一起面向着大海。
\\\"在想什么?\\\" 他问她。海潮更迭,拍打着岸上的礁石。
\\\"沈先生 \\\" 她叫他,沈卿言从她身上看到了难得的落寞。\\\"我想爷爷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即使是这样低的声音,沈卿言都听出了她说话的哽咽。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知道,思念是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他小的时候,常常想起他的母亲。那是一种令人难以舒缓的情感,他时常一个人睁着眼睛到天亮。
\\\"苏晗,爷爷是什么样的人?\\\" 他试图引导她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苏晗仰着头看向遍布着群星的夜空。眸中倒映着漫天的星河。
\\\"他啊,是个口是心非的倔老头。他总说我胖,转头又怕我在学校吃不饱饭,开出租挣得钱全都给我买了吃的穿的。你知道吗,别人有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拉下过,他从来不给我羡慕别人的机会,可是…他常年就穿着一件军绿色短袖啊——\\\"
苏晗说不下去了,远处霓虹灯的光亮渐渐模糊起来,她悄无声息地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沈卿言沉默着看她,仿若有一块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刚刚,他想错了。原来生离死别才是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明明知道它有一天会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但,我们却无能为力,避无可避。
\\\"沈先生,我明明说过,我要带他好好享福的……我明明说过的……\\\" 她轻声的低喃,头无力的埋在了双膝上。
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怜惜,他无法想象,这五年,他不闻不问的这五年,苏晗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
这五年里,他在伦敦,他在南浔,他拼命地赚钱,他极力去寻找自己的母亲。可他一刻也不曾想过,在江城这个令他厌恶的家族里,还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在等着他——她明明是那样破碎的人,却硬生生的捡起了同样破碎的他。
他无措的抬手,轻轻覆在她轻薄的背上,一下一下的,如同哄孩童一般,拍着她的脊背。
\\\"苏晗,抬头看,有流星——\\\" 他温润的嗓音响起,苏晗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向苍穹。果真看到拖着尾的几颗流星从天空划过,她有些欣喜,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流星。
流星一瞬而过,苏晗眸光暗淡。
\\\"怎么办,我还没来得及许愿?\\\" 她笼着秀眉,看向沈卿言的眼神满是急切。
\\\"没关系\\\" 他轻轻应声,手指从她的眉间一带而过,散去了她蹙起的远黛。\\\"我帮你许了。\\\"
苏晗欣喜地睁大了眼睛,\\\"你帮我许的什么?\\\"
沈卿言神秘地笑了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 苏晗乖乖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什么?\\\" 沈卿言挑眉看她。
\\\"我刚刚,喝酒了\\\" 她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已经喝得精光的红酒瓶。\\\"就喝了一点点\\\" 她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沈卿言被气笑了,还真当他什么也不知道是吧?
\\\"你生气了吗?\\\" 苏晗努力观察他的神情。
\\\"没有,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他答。
苏晗听到他的话,肉眼可见的开心。她朝沈卿言伸出双臂,带着困倦的口吻说道:\\\"我累了——\\\"
沈卿言看她,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背我。\\\"
\\\"我知道你自己能走。\\\" 沈卿言站起身来别扭开口。
\\\"可是我不想\\\" 苏晗一副无赖的模样仰头看他。
沈卿言与她对视了几秒,最终无奈败下阵来。算了,他不会和一个醉鬼计较,至少这次,她还能认得自己。
他提着她的鞋,身上背着迷迷糊糊的她。
\\\"沈先生,我重吗?\\\" 背后的女人不太老实的晃晃了双腿。
\\\"不重\\\" 他好脾气的答。
\\\"那你为什么走这么慢?\\\" 她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质疑道。
沈卿言:\\\"………\\\" 她已经进入了醉酒的第二个阶段,开始口出狂言了。
\\\"沈先生,沈卿言,卿言,阿言\\\" 苏晗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开始吟唱。
\\\"我明明,很努力的想叫你阿言的,可是为什么叫的一点也不顺口啊——\\\" 她更加紧密地攀着他的脖颈,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沈卿言身体一激,对那只胡作非为的手无可奈何。
\\\"为什么,她能叫的那么顺口啊——\\\" 后面的一团似乎有些气馁,把脸靠在他的颈窝不再说话。
沈卿言没懂她的意思,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听到身后的苏晗喊了一声:\\\"停车!\\\"
沈卿言:\\\"?????\\\" 她又要做什么。
\\\"你重走,我忘记数到哪儿了——\\\" 她不老实的乱动了一番。
\\\"数什么?\\\" 沈卿言有种不好的预感。
\\\"数从海滩到酒店,要走多少步。\\\"
沈卿言:\\\"………\\\"
没人知道后来沈卿言来来回回地背着苏晗走了多少次。苏晗很是执着地数数,但是每次数到上千后就记忆错乱,沈卿言又好笑又好气地背着她往回走。
\\\"一步 ,两步,三步………\\\" 又是一遍重新开始。
\\\"一千……\\\" 女人强撑着身体嘟囔着,\\\"一千多少来着,又忘了。\\\"
\\\"1892步\\\" 沈卿言无奈的补充道。他要是再不记住,恐怕今晚他们两个就直接睡海滩上了。
————
折腾了半天终于回到了酒店,沈卿言把背上的祖宗放在贵妃椅上,用湿巾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他的白色衬衫已经湿透,而此刻的罪魁祸首正仰着头看着他傻乐。
\\\"我想洗澡\\\" 苏晗盯着男人,发出女王般的命令。
沈卿言失笑,\\\"往前走十步右转,去吧。\\\"
苏晗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不帮我洗澡,是因为你有老婆吗?\\\"
沈卿言愕然,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那好吧\\\" 见沈卿言没回答,那姑娘委屈上了,\\\"那你帮我洗个头发吧——\\\" 她不情愿的妥协。
沈卿言垂眸看她。
\\\"洗头发都不行吗?\\\"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好似下一秒就能哭的梨花带雨。
沈卿言叹了一口气,继续妥协。 他还没来得及换那件湿透的衬衫,娴熟地背对着她蹲下,待女孩攀附上他的肩膀,他起身,手里提着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
他把她带到浴室,将拖鞋放在地板上,让苏晗踩着,又替她放好了水。他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可以。不放心地开口问苏晗:\\\"你试一下水温看看怎么样?\\\"
苏晗听话的用手沾了沾,\\\"可以\\\" 她晕乎乎地回答。
\\\"好,那苏小姐就把你高贵的头颅放进去吧—\\\" 沈卿言将衬衫的袖口挽起,扬着好听的声音打趣她。
苏晗依旧听话,她乖乖低下头,在头皮沾到水的那一刻,一瞬间像弹簧一般弹起。
\\\"好烫!\\\" 她的脸色大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沈卿言吓了一跳,用手又试了试水温,给她蓄了些凉水。
\\\"再试试?\\\" 他道。
苏晗用手划拉了几下水,\\\"还行\\\"
还不待沈卿言提醒,她一头把脑袋扎了进去。又一瞬间弹起。
\\\"好烫!\\\"
这次她也不等沈卿言了,自己忙活了半天。
用手试水温,\\\"还行\\\"
把头扎进去,\\\"好烫!\\\"
沈卿言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笑得不行,捂着肚子扶墙。
\\\"苏晗,你喝酒把脑子喝掉了?\\\"
他笑着叹了一口气,一只手将她的秀发拢起来动作轻柔的放在水里揉洗。这次苏晗很乖,配合着他洗完头发后,他又给她吹干了头发。
后来他又给自己冲了脚,刷了牙,苏晗这才满意地上了床。
终于安置了这姑娘,沈卿言把自己的那件衬衫衣服换下来,冲了个澡。
他以为那姑娘睡了,结果一掀开被子的一角,就听见她说:\\\"你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沈卿言手一顿,好笑道:\\\"怎么了,不行吗?\\\"
\\\"你不是有老婆吗?\\\" 她爬起身来,身上套着他松松垮垮的睡衣,那是刚刚他给她找的,她倒是听话的换上了。
\\\"你不是也有老公吗?\\\" 他俯身,手撑着床,调侃她。他算看出来了,这姑娘已经进入了醉酒的第三个阶段——六亲不认。现在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回答她的问题了。
\\\"对哦\\\" 这姑娘甚至认同地点了点头。她的手朝床头柜摸索着,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一条语音。
\\\"喂,老公,我今天不回去睡了\\\"
不过一秒,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沈卿言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