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选官
董大田正忧心忡忡地低着头往村委会走着,王文思喊住了他。
“大田,你等等。”
“啥事?”
“有重要情况。”他回头一看,见李冬梅在后面便说,“咱到办公室去说。”
进了办公室还没坐下,董大田就急着问:“啥事儿呀,这样神神秘秘的?”
王文思把门关上说:“我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事儿得告诉你,你好有个思想准备,民强要参加书记竞选。”
董大田一愣:“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是田书记看上他啦。”
“这……”这是董大田没有想到的事。
王文思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要是到了书记的位置,你上不去我也就动不了。”接着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说了句“好风凭借力,借梯能登天。你上不去我也就没戏了。”便背着手走了。
董大田紧锁眉头,挠着脑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着,心想:李民强虽然有田书记的支持,可也得经过党员投票选举呀,他刚回来在群众中能有多大威信?没有多大竞争力。董大田还是放心的。
董大田刚回到家电话响了:“喂,噢,是姐夫啊,有啥事儿吗?家里没啥人,你说吧。啥!三个候选人?王文思是谁提的?哦,知道啦,喂……”对方把电话挂了。
董大田就像裤裆里进了蚂蚁坐立不安了,王文思跟李民强不一样,他在村里当了多年的村干部,现在又是副书记,平时对谁都是哼哼哈哈,从不得罪人。有陈副书记和穆庆林的支持,还有县委组织部领导做后台。我就不一样了,脾气暴,性子急。再说了,这些年批宅基地,派公差,得罪了不少人。尽管有姐夫的帮忙,可也没人家硬气呀!他想来想去,王文思对他是很大的威胁。
林彩凤在旁边着急地说:“拔了萝卜地皮宽,你让姐夫直接把王文思扒拉下来不就得了吗?无火不热炕,是亲三分向。我想姐夫不会不帮忙的。”
董大田没好气地说:“你懂个啥呀!这是镇党委集体研究决定的事儿,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稀饭拌浆糊,糊里糊涂啥事儿都不懂,没脑子。”说完拔腿就往外走。
林彩凤问:“你干啥去呀?”
董大田一声没吭地走出了大门。
王文思离开董大田后,回到家里躺靠在沙发上,反复捉摸着目前的情势,自己能当上书记的候选人,肯定是陈副书记和表弟帮了忙,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又一想,书记的位子董大田抢着要坐,和董大田的竞争正处在胜负难分的时候,没想到又冒出个李民强。他又一想,李民强在沙岗村已经威信扫地,尽管田永生在支持他,可也不能硬要每个党员在选票的李民强名字上画圈,选上的可能性不大,最不可小视的还是董大田。有啥法子战胜他呢?正在想着,董大田来了。
王文思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大田,来来,快坐。”
董大田坐下来,王文思递给他一支烟,问:“你找我有事儿?”
董大田苦笑着说:“告诉你个喜信儿。”
“啥喜信儿?”王文思笑着问。
董大田把烟点着,抽着说:“明天就改选党支部书记。”
王文思假装一愣:“这么快?”
“啊。候选人名单是你我和民强三个人。”
王文思已通过电话从陈文军那里得到了信息,嘴上却说:“瞎说啥呀!我当候选人,不可能的事儿。”
“啥不可能,我刚接了电话。”
王文思把手一摆说:“别说了,我不信。”
董大田弹了弹烟灰说:“信不信由你,可我说的是实话。文思,你说要是你……”
王文思赶紧接话说:“我肯定选不上。”
董大田假笑着说:“你说的是真心话?”
王文思把头一扬说:“真心话!这不明摆着嘛!门前大树好遮荫,你身后站着你姐夫常镇长,志强身后站着田书记,你说我身后站着谁呀。”
董大田苦笑着说:“你身后不也站着陈副书记、你表弟和咱的老书记啊。”
王文思心里一沉,他咋知道了,便说:“哎呀,落在脸上的水珠解不了渴,陈副书记是个三把手,我表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老书记病的那样,纸糊的墙靠不住。”
“依你这个说法,那你俩就是陪绑了?”
“不,你才是陪绑。”
董大田一愣:“我是陪绑?”
“啊!你看啊,你陪绑你活命。”说着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砰地一声,我和民强挨枪子啊。”
“你呀,呵呵,你看你这话说的,唠嗑唠的都唠远了。”
“呵呵,不过,照你这个说法,我主动退出竞选。”
“这话当真?”
王文思神情严肃地说:“当然当真了?”
董大田嘿嘿一笑说:“看来你还真不糊涂,那我走了。”
村委会的会议室里,选举沙岗村党支部书记的党员大会开始了。
董大田报告说:“除了穆庆林和王文思两人请假外,其他的党员都到齐了。”
“请假!什么理由?”田永生问。
“穆庆林腰疼来不了,王文思心脏病犯了。”董大田回答说。
田永生和常子明耳语了一下,常子明说:“现在会议开始,会议的内容是选举沙岗村党支部书记。在选举开始之前,有一个情况田永生同志向大家说明一下。”
田永生说:“有这么一件事我说一下,在李民强同志带领咱们村民工修水库最紧张的时候,大田同志接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要大田同志往水库工地送面粉,村委会没有麦子,便向村民们暂借,结果哩,在沙岗村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对李民强同志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李民强,田书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场合提这件事儿是啥意思?李民强低着头,董大田脸上显着笑意。
田永生打开文件包,取出了两页纸举着说:“事实是怎么回事哩?我这里有两封信可以说明这个问题。一封是用李民强的名字捎给董大田同志要求送面粉的信,另一封是李民强同志为治理咱们沙岗村的沙土地,写给他战友要求介绍治沙经验的亲笔信,这两封信的笔迹完全不同,这两封信大家可以传看一下。也就是说,捎给董大田同志的信不是李民强同志写的。我问过李民强,他说根本没有向村里写信要面粉,送去的面粉也是李民强同志让王文思同志重新拉回来的。”
会场有些乱了,大家议论纷纷。
常子明摆着手说:“大家静一静,听田书记讲完。”
大家静下来后,田永生接着说:“关于这两封信是怎样到我手里的,可能李民强同志也不清楚。好了,我不再多说了,主要是向大家澄清问题,我讲完了”。
常子明说:“好了,咱们现在开始选举,在选举之前我说两句话。穆庆林同志因为身体原因不宜再继续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的职务,镇党委经过认真研究,提出了三位候选人来竞选咱们沙岗村党支部书记。这三位就是董大田、王文思、李民强三位同志。众人的眼睛是杆秤,希望大家秉以公心,认真投票,选好沙岗村的带头人。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下面我就讲讲投票的原则。”
在选举大会进行的同时,王文思心神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转着,猜测着党员大会的选举结果。张桂兰从外面走了进来。不解地问:“今天不是党员开会吗?”
王文思头也不抬地“啊”了一声照样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
“你在屋里瞎转啥?咋不去开会哩?”
“我心脏病犯了。”
“心脏病!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王文思停住脚步说:“你老娘们儿懂个啥!你咋就这样笨哩,我答应大田退出书记竞选,你说今天我到会上咋表态?能当着领导和全体党员的面说退出竞选?那不是拿绳子自个勒自个吗?再说了,如果在会上不表态,我在董大田那里就没法交代,他会认为我忽悠他了,董大田整天像个暴君似的,咱得罪他干啥。我让你做的事儿都做啦?”
“嗯,没人送了五十块。”
“都收啦?”
“收了,谁见钱都眼开,有十二个人收了。”
“这些人就是啃肉骨头的狗,拿了钱还能不投我的票?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是。”
“董大田就是个二百五,没啥本事,是老牛的肚子,草包一个。我琢磨不会有多少人投他的票;李民强在群众中已经威信扫地,更是没戏。我当上了书记,你在沙岗村的地位也提高了。不过,从今往后你也得注意点儿形象。”
“啥形象?”
“当然是你的形象和你对我的形象了。”
张桂兰不高兴了,说:“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对你咋的了,我对你三心二意了,还是在外面扯仨拽俩了。”
“你看你,说话咋这么邪乎哩?我是说,以后我主持村里的全面工作了,你就是沙岗村的第一夫人,沙岗村的第一夫人啥形象?”
“啥形象?”
“贤内助。”
“就怕我没那个命。”
“你这张乌鸦嘴,啥好事儿都得让你说没影喽。”
党员大会选举党支部书记的投票结果出来了,会场上议论纷纷。
田永生站起来摆着手说:“请大家静一静,让常子明同志跟大家说两句。”
常子明拿着选票说:“咱们这次选举,一共是三十七名党员,大家都看到了,现在董大田同志十七票,李民强同志十四票,王文思同志六票。这就是说,三位同志都没有超过法定的半数,所以这个选举无效。刚才和田永生同志研究了一下,咱们暂时休会一下,给大家一个酝酿的时间,明天上午咱们再接着选。另外,为了保证选举的有效性,候选人由三个人变成两个人,那就是董大田同志和李民强同志。”
田永生说:“乡亲们,沙岗村为什么发展不起来,不少人还过着穷日子,值得大家深思。常言说,村连着村,户挨着户,老百姓爱的是好干部。因为好干部心里装的是老百姓,好干部能为百姓谋福利,好干部能给百姓排忧解难,好干部是一心为人民服务。希望大认真思考一下,充分酝酿一下,选出你们信得过的,能率领大家脱贫致富的好干部。”
会议散了,党员们离开会议室,边走边议论着:谁能当选村党支部书记呢?是董大田?还是李民强?互相猜测着,没有统一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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