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温柔说起了李弘,娜哈觉得自己有一点想他。
李弘小的时候是被她殴打的对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娜哈就打不过李弘了。
最后变成了被他殴打。
娜哈不记得自己打李弘的时候有没有收手,反正李弘打她的时候,棒子抡的老高,最后落在身上的时候却不怎么痛……
不像嫂嫂虞修容,她是真的打,每一次都哐哐的打,那里肉厚就朝哪里招呼。
李弘除过故意把自己弄成一副没钱人的样子之外,他其实啥都有。
就算没有的,他只要张嘴,也能获得。
如果真的弄不到,这个东西一定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他会让大唐的聪明人想办法弄出来。
这一点娜哈是知道的。
李弘在控制自己的贫穷状态,其实是一个抑制自己野心的一个方式。
大唐已经有一头金色巨龙在天空中行云布雨,还有一头母龙缠在巨大的柱子上朝天上的那头金龙仰天长啸。
他这头小龙,自然需要濡慕的瞅着天上的龙,缠在柱子上的龙,为他们的强大感到欢喜。
不过,他依旧是一头龙,只要成长起来之后,这片天空就是他的。
娜哈一边吃羊肉,一边在回忆李弘的模样,很奇怪,她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李弘的真实模样,只记得他支支吾吾的问自己借钱的猥琐模样。
“他就是一个穷鬼!”
娜哈总结了李弘在她心头的模样,就开始继续吃羊肉,哥哥烤的羊肉总是那么好吃。
其实跟烤羊肉比起来,娜哈更加的喜欢吃烤旱獭,烤旱獭的美味已经渗入到了她的灵魂里,她永远记得肥嫩的旱獭脂肪进入嘴巴,在咽喉部位融化,最后化成水,滋养她的身体。
“大肥不肯跟我走。”
具有跳跃性思维的娜哈用肩膀碰一下哥哥,有些委屈的道。
“戈壁滩才是它的家,长安不是。”
云初一语双关的回答了娜哈的疑问,他知道,娜哈问的不仅仅是旱獭大肥,还有母亲塞来玛。
想起塞来玛,娜哈就显得有些烦躁,她觉得母亲是傻子,不肯听她的话回长安。
所以,她就拉着大食小姑娘,回她的帐篷里了。
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幸福,想要听人唱歌,卓玛小姑娘就会用她雪山一般纯净的嗓音给她唱歌,想要听故事,那个人形故事大王,就会立刻给她讲述沙漠王国,海岛王国,草原王国上发生的各种各样奇怪而瑰丽的故事。
所以,她啥都不缺,也就没有必要找寻什么阿拉丁神灯,或许就像温柔说的那样,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可以找哥哥要。
哥哥没有的可以找猴爷要,猴爷没有的可以找玄奘大师要。
如果这些人都找不到的话……李弘或许能找到吧?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阿拉丁神灯,没必要弄一个光头妖怪出来吓人。
从玉门关到敦煌,不过两百里,这两百里云初带着商队走了三天。
云初打不算带着大队人马进入敦煌这座小城,同时他也明白,张东海办桉子的城市,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是有,也被张东海摧毁了一个干净。
身为天子的宠臣,云初其实有很多的便利之处的,因为天子宠信他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些宠信就会演变成一定意义上的权力。
在大唐,权力的根基不是人民,而是唐朝皇帝李治,人民不是权力的根源,皇帝才是。
云初其实很善于攫取权力,这种本事是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学会的。
如果没有这种本事,他不可能在三十岁的时候当上一名处级干部。
毕竟,在那个时代里,官员的升迁是有严格的年限限制的,仅仅从副处级到正处级,他至少需要熬四年……
在一个全凭个人道德约束的时代里,大唐对官员的管理之宽松,要求之低,让云初这样的人一边欢喜雀跃,一边又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感。
欢喜的是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将自己的权力运作到最大。
忧虑的是——被人要是也像他这么干怎么办?
一个,两个他这样的人还不要紧,要是数量多了,大家都这么干,政权崩塌掉怎么办呢?
要知道,一艘大船沉没了,船上的老鼠同样没有活路……
大唐的权力约束的简单粗暴程度,在张东海这样的人身上就能完美的体现出来。
原本用来装王孝杰的木笼囚车,现在装着沙洲刺史彭大木,对于这个人,云初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除过装彭大木的木笼囚车,张东海还用粗糙结实的木头又制造了不少的木笼囚车,这些囚车里装着很多云初以前都要行大礼的人物。
就在这些木笼囚车周围,簇拥着很多衣衫华贵却沾满尘土的男女老少。
彭大木乘坐的木笼囚车与他的身高不匹配,王孝杰身材高大,彭大木身材矮小,所以,把他装进以前装王孝杰的木笼囚车里,他只能垫着脚尖,才能减少木槛对脖子跟下巴的折磨。
这个人没有可能活着抵达长安!
彭大木被抓之后,沙洲的一干政务全部交给了方正处理,如果长安没有别的安排的话,方正将会以别驾的身份来治理沙洲。
没有受到牵连,而且有升官可能,方正的气色就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
看样子升官对他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念想,虽然张东海的行为很吓人,他还是愿意顶着恐惧,接受安排,成了沙洲这片地方的最高话事人。
权力,有时候能治疗好很多疾病,它对于恐惧疾病的疗效是最好的,一个足够强力的权力,足以让一个懦夫成为自以为是的勇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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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为难敦煌李氏,当然也没有优待敦煌李氏,就按照罪囚的待遇对待了这四百余人。
云初也没有过份的去对待这些人,他同样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雪中送炭。
除过给了这些人十匹骆驼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粮食吃的多,背负粮食的骆驼就空出来了,给这些人十匹骆驼代步,是为了不让那些老弱妇孺拖慢行程。
这四百多人,从敦煌走到长安之后,大概率还要从长安再走到岭南。
被关在木笼囚车里的人不可能活着了,这一点从张东海得意洋洋的神态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干了一些不该干的事情,且被张东海抓了一个正着。
李治对李氏皇族非常的苛刻,事实上,从李渊开始就对李氏皇族没有多少好感,出身彭城刘氏,开国功臣,大唐宰相刘文静这个跟李氏皇族交好了好几代的人死后,基本上,李渊,李世民,乃至李治都对李氏皇族本身持有特殊的看法,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弄死几个李氏皇族的人震慑一下其余的李氏皇族。
李渊,李世民,乃至李治不喜欢李氏皇族的原因,不是那些同族人反对他们,而是因为,李氏皇族本身就拥有大量的武装部曲。
陇西三房的李氏皇族就拥有武装部曲三万人。
试问这样的李氏皇族,确实是没办法让人欢喜起来的,也不敢欢喜。
永徽年间,李治已经处理过一次陇西皇族,看样子觉得没有处理干净,现在要彻底的除根了。
国内不可有二军,帝王不可有二志!
这是李治在邸报中明发的话语。
这句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完全继承了武悼天王冉闵的遗志——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之!
这就是李治清理国内不从之兵的原因。
其余的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包括山东河北的豪族,只有李氏皇族的部曲不好处理,因为这些部曲不仅仅是部曲,还是李氏的亲戚。
现在,李治开始清理自己的亲戚了,不过,真正动手的人是皇后,与他李治无关。
不好的亲戚处理完毕了,李治只要落几滴眼泪,说几句懊悔的话,人们还是会认为他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皇帝,罪恶最终还是会归于皇后。
他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办法控制皇后的心软的皇帝。
商队进入酒泉辖地之后,北风就更加的凛冽了,河西走廊不仅仅是人的走廊,同时,也是风的走廊。
马鬃山,祁连山上白雪皑皑,中间狭窄的走廊上狂风大作,沙漠里的沙子,戈壁滩上的石子,都随着风滚动。
走在最前面的骆驼高高地仰起脖子鼻孔朝天,勇敢的直面风沙,跟在后面的骆驼则低下脑袋,闭上鼻孔上的瓣膜,任凭风沙落在他们黄褐色的毛发上。
这一幕从远处看起来,很好看,很能将人类的抗争精神明白无误的表现出来。
可是呢,其中的苦难,只有骆驼知道,只有骆驼背上的人们知晓。
骆驼背上的人瑟瑟发抖,战马背上的人低着头艰难的苦熬。
只有娜哈带着两个小姑娘在骆驼房子里的裘皮堆里睡得昏天黑地。
远处的黄羊站在风沙中看着这支庞大的商队,几头野驴从低矮的沟渠里探出头,同样好奇的看着这支商队。
两匹在荒原上巡梭的野狼,在看到这么大的一支商队之后,在寒风中嚎叫两声,就咬着冰冷的牙,朝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