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乾元宫内,施华年恹恹的倚在窗前失神的望着窗外的潺潺细雨,心中盘算着李重元还有多久才能带着柳絮儿返回京城。
陛下功力卓绝,由黄州返回京城怕是几日便可到达。只是这柳姑娘不会武功,归来恐将车驾随行,没有个十几日很难到达。
想到这里,施华年抬眼望了望天空,“老天爷呀,你这场秋雨下了恐怕有六七日了,怎么连你也在可怜我么?”
不光是秋雨平添了人的愁绪,还有那恼人的秋风,刮的乾元宫外到处都是落叶,更加让人心情萧索。
早知感情如此牵绊人心,何如当初陌不相识?可是如果连爱一个人都不知道是何种滋味,活着又有何趣味?
施华年左思右想实在也没个出处,不自觉的低声叹了一口气。
正当施华年思绪神游的时候,突然间门外有声轻响传入耳中。
李重元秘密出宫,作为乾元宫最具权威的宫女,施华年早已经将其他宫女太监打发至别处,此处只留自己一人,有人来到此处不太可能。难道是树枝被被风刮断吹进了宫内?
施华年撑起身子无精打采的打开乾元宫的宫门,门开处,一人长身而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
“哦?”施华年睁大眼睛,嘴里不自觉的惊呼出声,“陛下,您…您怎么回来了?为何…为何…”说完,施华年向外倾了倾身子,似乎想看一看是否有柳絮儿的身影。
“怎么?你不打算让朕进去?”李重元如饮酒般面色潮红,声音也有些轻颤。
施华年赶忙躬身退在一旁,将李重元恭迎入宫。
“将宫门关好,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朕已回宫。”说完这几句话,李重元直直的躺到了地上,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
“陛下,陛下…”施华年吓的赶忙跪坐在李重元的身旁,想要伸手将他拉起。甫一接触,施华年忍不住低呼一声。
李重元的手掌如同炭火一般灼热无比。伸手探向李重元的额头,更是炙热难当。此时的李重元双眼紧闭,钢牙紧咬,如同刀削斧凿的俊俏脸庞一片潮红,反倒显出有些可爱。
施华年看的神情一呆,心神激荡,费了好大劲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看看近在咫尺的龙床,再看看躺在地上的皇上,施华年咬咬牙将李重元拢在怀中,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将他抱到床上,可是昏迷状态下的李重元,身子格外的沉重,施华年如何能抱的动?无奈之下,施华年只好将被褥取下垫在李重元的身下。
这一番操作下来,施华年已经浑身是汗,可是她顾不了这么许多。
李重元高烧昏迷,如何退烧是此时的重中之重。
施华年先将李重元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换上一身干爽衣服,再取过一条丝巾,打湿后轻覆在李重元的额头,希冀以此降低李重元身体的温度。
时至午夜,任凭施华年换了无数次的丝巾,怎奈李重元的高烧不仅一直没退,反倒愈发的严重,甚至一度出现胡言乱语的现象。
施华年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几次想要派人请太医,可是圣上口谕,不让别人知道他已回宫只得作罢。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闷雷在乾元宫的上方炸裂,吓的施华年本能的将身体靠向了李重元。突然间,施华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李重元烧的通红的脸颊,施华年毅然决然的打开宫门一个人站到了宫门外。
此时宫外雨骤风急,豆大的雨点打在施华年的身上凄冷无比。片刻过后,施华年打着冷战回到宫内来到李重元的身旁,犹豫片刻后,除去衣物钻进了李重元的被窝将他的身体拢入自己的怀中。
此举果然见效,李重元的体温略有下降。施华年心中略感欣慰,索性又一次站在了雨里。
如此往复数次,李重元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施华年也在第七次帮助李重元退烧后,身体实在疲累,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施华年从睡梦中醒来,可是却感觉眼皮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难以睁开。周身骨骼如同散架了一般疼痛难忍,咽喉处更是好像要随时喷出火来。
“哎呦!”施华年难受的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不会照顾人就不要逞强,怎么样,自己也感染了风寒吧?先喝口水润润喉咙,过会儿我让人去请太医给你诊治。”
施华年一惊,强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可是体内哪还有一丝气力?
“陛下,奴婢是要照顾陛下的,怎能让陛下照顾。昨晚…”施华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刻绯红一片,偷偷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衣服已经穿在了身上。刚刚暗中松了口气,陡然之间心脏怦怦乱跳,原本就绯红的脸色此刻怕是已经成了酱紫之色。
“陛下,奴婢的衣服…”她明明记得,自己最后一次从外面淋雨回来,身上未着寸缕,如今衣服完好,摆明了是有人替她穿上。此时屋中只有她与李重元二人,自己没穿,那只能是李重元。
“我早晨醒来见你合衣躺在地上,怕你着凉,便将你抱到了床上,没想到你还是感染了风寒。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咱们宫内的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施华年闭着眼,低声说道:“奴婢谢谢陛下。您还是让我下床吧,我一个宫女怎敢躺到陛下的床上。”
想起昨晚自己赤身裸体替李重元降温,施华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敢睁眼面对?奇怪的是,刚刚明明浑身酸痛,适才着急出了一身透汗,身体反倒有些好转,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泰。
“我是欣朝的皇帝,江山社稷都是我的,小小的床,还不是我想让谁躺就让谁躺。”
施华年呆了一呆。李重元这次回来,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可是具体哪里不同,她又有些难以描述。
“奴婢毕竟只是个宫女,这样怕是会乱了宫里的规矩。陛下还是让奴婢起来吧。”说完,施华年作势想要起身,却被李重元一把将身体按住。
“规矩从来都是人定的。他们如果有什么疑问,就让他们来找我。你现在只管躺在这里,直到养好身体为止。”
李重元的声音仿似有种魔力,施华年听完只好乖乖的将身体缩在被窝里,脑海中一直在纠结的,始终是自己的衣服到底是谁穿上的。
“陛下…”
“嗯?”
一问一答,接下来便没有了声音。
施华年实在没有勇气再问一遍自己的衣服到底是谁穿的,剩下的话自然也就没有问出口。为了缓解尴尬,施华年将身体整个的缩进了被窝里。
李重元已经将施华年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感觉这丫头如此的可爱?
那晚李重元在黄山之巅毁掉逍遥派的建筑,连夜施展轻功向西京方向进发。由于风大雨急,加之自己心神受损,行至半路,便觉身体有恙。好在李重元功力深厚,一路强撑,终于回到皇宫之后病发昏倒。
其实早在施华年第四次淋雨为自己身体降温,李重元便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怕施华年尴尬,自己才一直装作昏迷。等到施华年昏睡过去,李重元立刻将她的衣服穿上,然后将她抱在自己的床上。
后半夜施华年发起高烧,也一直是李重元从旁照料。
柳絮儿若是有她一半儿对我,我又何苦从黄山淋雨而归?思虑至此,李重元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此去黄州,原本是要赴与柳姑娘的一年之约。如今为何独自返回,那柳姑娘呢?”施华年躲在被窝里小声的发问。
“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在朕的耳旁提及柳絮儿三个字,哪怕是天机阁,也不许提及半分,你可记下?”
提及柳絮儿,李重元的语气突然变的森冷,这让施华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迷迷糊糊中,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刚刚陛下与我说话一直称的是“我”,只是刚刚在让我以后不要提及柳姑娘的时候自称的“朕”,难道这里边会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施华年的身子又似有了些好转,刚刚还有些要冒火的喉咙,此刻也变的清凉无比,舒服至极。
“陛下,奴婢知道了,以后不提便是。”
“嗯。刚刚我的语气着实有些不好,你不要介意才好。”
李重元的语气重又变的温柔了一些,施华年听在心中真的是比世间任何灵药都要来的妥帖,身上的疾苦顷刻间已经好了大半。
施华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重又将身体埋进了被窝,只盼这样的日子不是做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