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二点,柯尔德山本站前,奥布隆带着麾下的军队开始冲阵。
门口的羊马墙被推倒,拒马被搬开,雷蒙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带着仅剩的士兵奋力厮杀。
加尔里克的部队终于得到了发挥的空间,一队黄金野猪兵团的弩手在后方列队,弩箭攒射向山上的弓弩手们。
一声声惨叫中,躲在哨塔上和斜坡上的弓弩手接连滚落,亨格罗斯家族的步兵快速冲过缺口将雷蒙的部队包围。
雷蒙血染铠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将手中的佩剑从身体上拔出。
环顾四周,只剩下十几个士兵还在身旁,四周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亨格罗斯家族士兵,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雷蒙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伸手举起手中的佩剑看了一眼,原本程亮的剑身如今早已布满缺口,上面还有粘稠甚至干枯的鲜血和碎肉。
最后,雷蒙回头看眼本阵,身旁喊杀声已然响起。
“杀了他们!”
亨格罗斯家族的士兵随即一拥而上,快速将雷蒙等人淹没。
科里亚快步跑进雷瑟的帐篷,此时的雷瑟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帐篷里发呆,看上去无比低落。
科里亚说道:“我把南茜和她的孩子带来了。”
雷瑟缓缓抬头看向科里亚,木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哦,挺好的,辛苦你了。”
科里亚看雷瑟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心里泛起一阵不安,接着问道:“怎么了?”
雷瑟按着双腿起身,语气淡然地说道:“海顿的部队冲垮了艾夫山的部队,已经没有斡旋的余地了。”
科里亚心里一阵刺痛,黯然地问道:“是吗,雷加他.....”
雷瑟闭上眼睛沉默不语,半响之后叹了一口气。
一名士兵匆忙跑进军帐,对雷瑟说道:“大人,隘口被攻破了,雷蒙大人他撤不回来了。”
科里亚大惊,赶忙说道:“雷瑟,让我带队去救他。”
雷瑟说道:“算了,我去吧,临走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请你务必要帮我。”
科里亚问道:“什么事情?”
雷瑟说道:“宗祀少爷,他还在后方的营帐里,拜托你了,带着剩下的近卫,把宗祀少爷和南茜母子带走。”
科里亚别过头去,一脸不甘地说道:“我不走。”
雷瑟走到科里亚身后,伸手拍了拍科里亚的肩膀,神色感伤地说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没请求过什么,这次,我求你帮我。”
科里亚悲恸不已,转身含泪质问:“为什么你自己不走?”
雷瑟苦笑道:“回去么,我还能怎么样?”
科里亚说道:“你还有艾琳娜,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雷瑟心中一阵挣扎,随即摇头说道:“我对不起她们,也不该再回去了,交给你了。”
科里亚见说不动雷瑟,内心挣扎过后向雷瑟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离去。
军阵中一片慌乱,各家族的头领都不知所措,一群人四处打转,走投无路的人们已经开始朝山里跑去,生怕走慢了会被南军的部队追上来。
埃雷拉带着残部匆匆忙忙跑到雷瑟身边说道:“东侧失守了,他们已经杀上来了。”
雷瑟微微一怔,营帐外围喊杀声骤然响起,悲痛之意涌上心头,雷瑟又跌坐在地。
悲恸之际,雷瑟问道:“你来的时候有看到其他军队的情况吗?艾夫斯和卡农他们?”
埃雷拉说道:“西侧山麓已经被南军占据,我看到很多的杰米斯家族士兵和古拉姆骑兵,艾夫斯若是没死应该已经撤走了,北屏山显得很安静,我也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埃雷拉说完看了眼雷瑟,随即问道:“我们逃吧,往山里逃或许还有退路。”
雷瑟哈哈大笑,摇头笑道:“哈哈哈哈,唉,我不逃了,把奈斯家族搭在这里,我对不起古德大人。”
“不逃了,不逃了。”
埃雷拉问道:“那你是打算自杀吗?”
雷瑟看了眼腰间的佩剑,随即将其拔出,看了一会,接着说道:“说来奇怪,我也还不想死。”
埃雷拉说道:“那就一起逃啊!”
雷瑟看着佩剑说道:“不逃,等看到最后再死。”
说完雷瑟看向埃雷拉说道:“你走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埃雷拉犹豫片刻,最后对雷瑟说了一声:“做了你这么久的副官,有什么事情我都习惯冲在你前面......到时候我在下面接你。”
在雷瑟的注视下,埃雷拉提剑转身走出军帐。
军帐外,喊杀声愈演愈烈,雷瑟闭上双眼低头不语。
片刻之后,几名亨格罗斯家族的士兵冲进军帐,看到端坐在那里的雷瑟,两人没有着急动手,其中一个转身往营帐外跑去。
随后,奥布隆和那通、弗拉基米尔一起走进军帐。
奥布隆看着雷瑟说道:“哦,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你可叫我挂念了许久了。”
雷瑟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奥布隆说道:“抱歉,我不记得有你这样的朋友。”
奥布隆冷哼一声,一旁的弗拉基米尔嚷嚷道:“废什么话,一斧头收拾了他。”
雷瑟随即起身,将手中的佩剑放平,最后松手,任由它掉落在地。
奥布隆嘲笑道:“就这?我还以为你打算鱼死网破呢。”
弗拉基米尔问道:“怎么样?杀不杀?”
那通说道:“他已经投降了,唯有审判论罪之后才能处死,没必要再给自己添个坏名声。”
奥布隆撇嘴说道:“也是,留他狗命,等我们去萨哥特烧刺诺斯算账之后一起处死他。”
“我还能给你一个体面的断头台呢。”
雷瑟没有说话,任由亨格罗斯家族的士兵将自己绑起来。
柯尔德东麓,科里亚带着仅剩的二十名近卫和南茜等人悄悄地在山林里潜行,周围不时传来南军士兵的呼喊声,让众人更加小心翼翼。
南茜抱着海姆斯小心翼翼地跟着众人,心中无比复杂。
落在南军手上之后她想过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她从没想过海顿会为自己和孩子走到这一步,此时再跟着科里亚逃亡,她又该如何自处。
神情恍惚间,南茜脚底一空摔倒在地,怀中的海姆斯受到惊吓开始大哭起来。
哭声立即引来了南军的注意,随即便有人朝这里跑来。
科里亚怒斥道:“别让他哭了,快捂住他的嘴。”
南茜慌忙捂住海姆斯的嘴,结果一旁近卫怀里的宗祀也放声大哭了起来,抱着他的近卫拿着剑一阵手忙脚乱。
“敌人!在这里,快来!”
一声喊叫传来,近卫二话不说端起弓弩朝山上射去,呼喊声戛然而止,几具尸体滚落斜坡,但是后面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传来。
科里亚喊道:“带着她们先走,我来断后!”
“围住他们,别被他们跑了!”
科里亚随即挥剑迎上,一旁的近卫亦一齐杀上去,不稍片刻便把十几名追兵杀死。
身旁又追来十几名士兵,看到南茜顿时愣住。
“夫人!”
南茜回头看向追兵,正是一小队归义府兵。
科里亚横剑挡在南茜身前,将双方隔绝开来,双方气氛剑拔弩张。
“叫声在那边,快过去.....”
听到越来越多的声音,科里亚心中无比焦急,身前的归义府兵也慢慢散成两队牵制近卫。
危急时刻,南茜出声喊道:“站住,不许过来。”
归义府兵面面相觑,一时间愣在原地。
南茜依依不舍地将海姆斯递给了科里亚,说道:“大人,我很抱歉我丈夫的行为,但是请相信我和我的孩子,我们都是奈斯家族的人,我想请你代我照顾海姆斯。”
科里亚愣道:“什么?你要干嘛?”
南茜说道:“我留下来他们不敢怎么样,你们快走。”
此时,有一队归义府兵赶到,看到这安静的场面也停住了脚步。
科里亚看了眼归义府兵,随即对南茜说道:“我会保护好他。”
“我们走。”
科里亚说完带着近卫们一起离去。
归义府兵们要追,被南茜一瞪眼定在原地。
不久,海顿和迈斯等人赶到。
迈斯急匆匆地问道:“敌人呢?在哪里?”
海顿一眼看到南茜,失声喊道:“南茜!”
南茜神色复杂地看向海顿没有说话。
海顿大步上前抱住南茜,随即又觉得少了什么,张开手看向南茜问道:“海姆斯呢?”
南茜说道:“被科里亚带走了。”
海顿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怎么会?”
罗克怒斥周围呆站着的府兵喊道:“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都保不住夫人和少爷?”
府兵们面面相觑,没人回他。
海顿急忙问道:“他们在哪里?走多久了?”
南茜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抢走的,是我让他带走的。”
海顿一脸错愕地看着南茜,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南茜直视海顿的双眼说道:“因为那个孩子不属于这里,他在镰刀战斧的旗帜下诞生,接受过古德家主和斯瓦纳主母的赐福,他是奈斯家族的人。”
海顿内心犹如惊雷轰鸣,呆看着南茜。
迈斯怒道:“你这个疯子!你是他的母亲,是庞克家族的人啊!”
南茜说道:“我本是个将死之人,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在拜蛇教的屠刀下将我和我父亲救下的人,从那天起这世上就只有奈斯家族的南茜,从来没有过庞克家族这个词。”
海顿松开南茜说道:“我....我要去找他,我去找他回来。”
说完海顿便要走,南茜上前拉住海顿,身后迈斯上前粗暴地将南茜推倒在地。
新仇旧恨之下,南茜快速起身冲向迈斯,不停地抓挠着迈斯的脸庞。
争执中,迈斯袖腰间的短剑脱落在地,南茜当即捡起短剑起身恶狠狠地砍在迈斯的脖子。
迈斯惊怒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身子,盛怒之下,迈斯随手一斧挥出。
“夫人!....不好啦!....快救人!...”
走到半路的海顿听到惊呼,心里一慌,赶忙回身跑去。
迈斯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而一旁的南茜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海顿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手中战斧跌落在地。
海顿缓缓抱起南茜,用手捂着她脖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依然止不住地流下。
随着南茜的眼神逐渐涣散,海顿终于奔溃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