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菲尔失魂落魄地走出元老院,呆坐在一旁的阶梯上。
低下头,看着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想用衣袍去擦拭,结果却弄得一身脏。
恍惚间,吉菲尔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这双擦不干净的手。明明用尽全力擦拭,到头来,自己全身都被染红了。
当时彭顿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绝望地倒在那里等死。
看着眼前束手无措的吉菲尔,曼特里翁递给了他一把沾满血的匕首,吉菲尔吓得松了手,匕首掉落在地上。
曼特里翁又捡了起来,认真地放在他的手里,说道:“去吧,刺他一刀。”
阿可尔也说道:“杀了他我们才能走向共和。”
其他人也说道:“杀了他!杀了他!”
曼特里翁和阿可尔推着吉菲尔前进,吉菲尔脸色惨白,手里拿着沾血的匕首被一步一步推到彭顿面前。
彭顿抬起头看他,眼里满是绝望,问道:“吉菲尔,你也参与了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共和吗?”
“这样的卡拉德是你想要的吗?”
吉菲尔无言以对,曼特里翁抓住他的双手,将匕首缓缓刺入彭顿的心脏。
那一刻,吉菲尔的信仰破碎了。
他曾经直面吕松的霸权,哪怕因此被世人嘲笑,但他从未退缩。
让帝国实现共和的愿望,不再重蹈独权的覆辙,依靠完善的体制和开明的政治使得卡拉德重返荣耀,这是多年来支撑着他艰难前行的信仰。
但彭顿死了,一个独裁者死在了元老院,死在所谓共和派的手里,这一场阴谋也打碎了吉菲尔最后的坚持。
查森像是发疯一样冲进元老院,看到的却是自己哥哥的尸体,还有那一地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
面对汹涌而来的禁军,曼特里翁和阿可尔显得有些紧张,不时看向城外的方向。
很快,他们等到人来了。
红色的旗帜飘舞,伴随着轰鸣的马蹄,一支人马俱装的瓦兰迪亚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朝元老院赶来。
路上的行人慌忙四散奔逃,生怕被这样的军队波及。
查森跑出元老院,随即便看到了瓦兰迪亚军队和禁军对峙的画面。
查森大喊:“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卡拉德,不是瓦兰迪亚。”
班达克策马上前,说道:“我们收到消息,皇帝遇刺,我们必须来保卫我们的国王。”
查森喊道:“这里是帝国领土,自有帝国士兵守护,立刻退出去。”
班达克嘲讽道:“你们保护?像保护里面那个人一样吗?”
古德的住所外,亨利带着瓦兰迪亚军队将包围古德住所的帝国士兵包围,并快速拿下了禁军队长。
禁军队长心有不甘地看着古德,问道:“你怎敢让军队进城?你是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
古德拍了拍禁军队长的脸,说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明说的,你这个白痴。”
“上马吧,我还要你陪着我去元老院呢,可别让人觉我做了什么坏事。”
亨利走过来,小声说道:“亚伯带着大部队已经抵达城外,班达克带领先头的骑兵和其他长老的人已经控制了城门,这个时候彭顿的军团进不来。”
古德说道:“告诉亚伯,尽量不要起冲突,这个时候不适合大开杀戒。”
亨利点头说道:“明白,我会传达您的意思。”
古德骑上马,在禁军队长的“陪伴”下赶往元老院。
此时的元老院现场十分紧张,查森知道谋杀的事情绝对和曼特里翁他们逃不了关系,此时不断质问着他们。
面对查森愤怒地追问,众人纷纷表现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凶手是谁?不知道,也没看到。怎么杀的彭顿?不知道,也没看到。
查森拔出自己的佩剑指着曼特里翁,说道:“今天不给个交代,谁都别想活着!”
阿可尔喊道:“查森,你难道想跟整个元老院长老作对吗?”
查森:“我呸,一群卑劣的阴谋家,也配称长老?”
双方争执不下,古德此时也赶到现场。
古德被剥夺了长老的身份,所以不能过问帝国政事。而作为盟友国的国王,古德这次主要是来和稀泥的。
古德喊道:“冷静一点,各位听我一句劝,皇帝之死事态严重,但最麻烦的是城外还有几万人的军队。”
“要是激怒了他们,他们血洗萨内欧帕,那帝国可就彻底玩完了。”
“我相信在场各位都是为了帝国好,我建议挑选有威望的几位长老共同处理此事,先稳定距局势,然后追查凶手。”
查森怒道:“狗屁!什么长老,皇帝在元老院被杀,还要让元老院的人去查?”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告诉你们,今天不交出凶手,大家一起死!”
查森依然态度强硬,但有了古德的军队坐镇,曼特里翁等人说话也有了底气,丝毫不怕查森。
元老院的门口成了菜市场,帝国高层的将军和政客们像是街边的泼妇一样叫骂,任由民众看笑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吉菲尔缓缓起身,先是整理了一下长袍,然后走到查森面前说道:“人是我杀的。”
“什么?吉菲尔....”,曼特里翁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吉菲尔。
阿可尔连忙拉开吉菲尔,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这一幕就连古德都惊呆了,搞不清楚吉菲尔要做什么?
古德翻身下马,用力推开身前的帝国士兵,一边喊道:“吉菲尔,过来!”
查森直接推开了阿可尔,揪住吉菲尔的衣服,问道:“还有谁?谁是你的同谋?”
吉菲尔看着查森,表情很平静,说道:“没有别人,只有我。”
查森看着吉菲尔,怒火直冲脑门,随后猛地举剑刺去,直接将吉菲尔的身体刺穿!
“不要!”,古德大喊着跑过来,但为时已晚。
查森拔出佩剑,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将地面染红。
古德跑过来抱住吉菲尔,勒色上前将查森拦住。
吉菲尔口吐鲜血,看着眼前的古德,问道:“古德吾友,你都知道的,对吗?”
古德按着吉菲尔的伤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吉菲尔说道:“这是一场闹剧,它救不了帝国,人与人再也无法信任,共和....完了....”
“算了,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但起码,我可以拒绝看它崩塌。”
“在我的世界里,卡拉德...永远活着。”
说完,吉菲尔的手无力地垂下,眼里也失去了色彩。
古德想说什么,他全都知道,甚至也推动着这一切。但对于这段十几年的友情,古德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天之后,瓦兰迪亚的军队接管了帕萨内欧大半的城防,因为此时帝国内部,包括彭顿麾下的将领们也已经无法信任彼此了。
谁都知道,一定是自己人出卖了彭顿,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自己身边。
唯一能信任的,反而是一个外人,古德。
希克尼斯代表南部领主出席会议,结果惨死在元老院,南部的领主不答应。
彭顿死在元老院,他的儿子法东和弟弟查森不答应。
共和派默不作声,这事就是他们干的,所有人都知道,而人民也不是傻子,他们已经不再支持元老院。
贵族的其他长老也不能容忍这样无耻地谋杀,曼特里翁他们终究是众叛亲离了。
失去了共和派的助力、彭顿的压制,维彭带领西部军阀的军队再次北上。意图在这场政治角斗中为自己争取一份利益。
帕萨内欧城风起云涌,没有皇帝,没有元老院,帝国的决策层全乱了。
教堂钟声响起,皇帝的灵柩在军队的簇拥下缓缓前进。
所有的百姓都自发地前来吊唁,场面空前浩大。
相比起彭顿那盛大的葬礼,吉菲尔的葬礼显得十分的小气,甚至毫无色彩可言。
简单的灵堂,稀疏的几个亲友,还有那孤独的棺椁,再无其他。
古德本该避嫌,但还是来了。
瓦兰迪亚之王的到来,成为了葬礼上唯一的光彩。
吉菲尔是个较为纯粹的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
正因如此,古德才能和他成为朋友,虽不支持他,但至少不会讨厌。
古德瞻仰了吉菲尔的遗容,也说出了自己的致词。
“我与吉菲尔相识十几年,他是我所认识的人里少有的,勇敢而又正直之人。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在为这个国家奔波操劳。”
“我有时问他累吗?但他似乎乐在其中,当讲到这个国家时,他的眼里有光。”
“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卡拉德,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愿意挺身而出,很多次面对强权,众人后退,而他成为了唯一的逆行者。可能在世人看来,他会有点愚蠢吧。”
“今天之后,史书会说他是个叛徒、小人。但我说不是,他无愧于这个国家。”
“他是卡拉德人民的公仆,只是....他失败了。”
“我会记得,我的一个叫吉菲尔的老友。死于信仰的坍塌、理想的破灭,死在了帝国黄昏的前夕。”
“我这一生都不信神,但若真有天堂,愿他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