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三分又四秒,宁初寒脸上的表情终于从“欠我一千万”变成了“欠我一个亿”。
而浴室内,苏桑田几乎将自己淹没在水里,只露出上半张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脸,温热的水其实早已微凉。
男人离开前的话语还在耳朵边环绕着,在最开始砸中苏桑田那颗脆弱不堪的心的时候,就顺便种下了种子。名为救赎。
也许当这颗种子在未来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然后破碎的灵魂终能得到修复。
“他,可能是个好人。”苏桑田喃喃自语,拖着酸软的躯体准备起身。
“好人”的声音却从门口突然响起,“女人,麻烦请你有点时间观念可以吗?”
浑身赤条条的苏桑田被吓得重又跌坐回水里,扑腾而出的水花争先恐后地砸在了浴室的地砖上。
苏桑田咬牙切齿,“不!他不是!”
听得水声的宁初寒用谢俞的脑子来想也能猜到,女人肯定又做蠢事了。
摇了摇头,宁初寒突然有一种操心老父亲的错觉,这种感受还是第一次。
“等、等一下,我在穿……额……浴袍!”
紧张得绳结都系不好的苏桑田再一次在内心大呼悲哀,她在套上浴袍之前甚至没有擦干自己的身体,就怕男人冷不丁进门把自己给看光光了。
在门口又等了一分钟的宁初寒扯着扣子,“我进来了。”
“啊,等……”阻止的话从喉咙口到了舌尖后又因为男人返了程,“……好吧。”
看都不看一眼因为没系绳而抱胸愣捂着浴袍的苏桑田,宁初寒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直至解了皮带的扣子时才发话赶人。
“还不出去?”
一身水汽的苏桑田差点松手去捂眼睛,最后蹬着小碎步跑了出去,身后紧随着的是宁初寒善心大发而抛掷出来的干毛巾。
苏桑田捡起毛巾有些置气地揉搓着发顶,“真是个怪人……”
花洒下的宁初寒抹了把脸,眼尾扫过墙角处的手机,稍一思索后便收回了目光。
谢俞打了三个不可能接得通的电话后有些挫败地放下了手机。此时此刻他正站在一排女装面前,毫无头绪。
“Boss到底要我买什么样的女装啊?”
售货小姐正勉强地挂着得体礼貌的微笑,只敢用一只眼睛来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帅气却十分凶悍的男人。
若不是谢俞年纪不大、表情苦恼、态度客气又穿着名牌,售货小姐真的会将他当成是黑涩会大佬。哪怕她假装看不见谢俞脖子里微微露出来的一小截纹身。
嗯,只能这么办了。谢俞朝着售货小姐招招手,然后划开手机相册里另一位苏姓美女的全身照,“请问,你能看图猜三维吗?”
售货小姐看着屏幕上温婉可人的女人,更觉得谢俞可疑了!
星级酒店的套房自然不简单,前一间房苏桑田没心情好好参观,到了这一间房她倒开始随遇而安了起来,仔仔细细将她感兴趣的东西都研究了一遍,最后回到客厅沙发的时候,宁初寒也恰巧走了过来。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精壮男人身上,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对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令人心跳的男性荷尔蒙毫无自觉。
但是两人从来都是言不对意。
苏桑田被吓到了,饶是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和一个不穿衣服的陌生男人相处在同一个房间内。
虽然和妖妃的差别也没有很大。
“我还是先离开好了。”苏桑田带着感激的意味向宁初寒微微一笑,“多谢。”
“你确定你要穿成这样出门?”
这么穿很奇怪吗?这个叫浴袍的衣服不是比她原先的裙子要保守得多吗?为什么不能穿出门?苏桑田决定将男人的话当成是空气。
只是……“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废话,因为锁没拉开啊!
宁初寒噙着嘲讽的笑意给自己倒了杯水,神闲气定地靠在墙边看着兔子表演急眼。
这女人真有意思。不知道是真蠢还是……
“别忘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放下水杯,宁初寒又恢复了总裁的职业范儿,“挑个你和我都有空的时间就把婚去结了,然后……”
然后宁初寒就像摁了暂停键一般,直勾勾地看着还在与门作斗争的苏桑田,对方显然没听到宁初寒在说什么。
好,很好。
宁初寒生平头一次被女人给无视了。
或者说,今天因为这个女人,宁初寒已经经历了好几个第一次了。
感觉自己亏大了的宁初寒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了苏桑田,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嘭”地一声将右手狠狠拍上了门,将苏桑田壁咚在了他与门之间。
苏桑田转身就会看到浑身发散着荷尔蒙的他,但是推人也避免不了来次亲密接触,那就逃吧。
“嘭”地一声,宁初寒的左手也拍上了门,苏桑田的逃跑陆续被毫不留情地给切断了。
热,加上愠怒,苏桑田快烧起来了。
“你到底想干嘛?”
“你到底怕什么?”
异口同声,让双方都愣了一下。
宁初寒最先回神,凑近了眼神不肯聚焦但耳朵和脸颊都红了个透的苏桑田,有些坏心眼地吹着气,“喂,你到底在怕什么?”
主动约自己来酒店讨论婚期的二货明明是你吧?现在又突然装什么纯情?
男人嘴边的热气挠得苏桑田鼻尖痒痒,苏桑田只好低下头,眼神来回扫着两人踩在细软地毯上的光脚丫。
最后苏桑田不安地动了动脚指头,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宁初寒快要放弃的回答。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无论哪一个古代人猛地一下就穿越到了现代,都会不知道自己先该害怕什么。
“别怕,苏……”想要安慰一下生活场上的合作伙伴的宁初寒突然结巴,“……苏、苏?”
他想,也许喊得温柔又亲昵一点的话,应该能起到安慰作用的吧?
唉,想跳脚。哪里是他想,明明就是因为不知道女人到底叫什么名字而已。
做总裁的可真会装。
宁初寒没想到的是苏桑田会迟疑着抬起脸来直视他,前一秒的单纯少女这一刻变得十分生动,太阳的余光无比尽力地透进窗来,照得苏桑田脸上的绒毛更为可爱。
而她那双越来越迷蒙的眼神像是在说谜语,引诱着宁初寒侧耳倾听。
事实上苏桑田已经开始混乱了起来,前世今生的刻骨记忆被还未完全消退的药性挑起了痛感——
“原谅朕的自私。如有来生,朕亏欠与你的,愿用一辈子偿还。”
“你只要今晚去一趟爱丽丝皇家酒店,明天新剧的资源就能拿到手,你干不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妃自愿殉葬皇陵........”
“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只是干了这瓶酒的事吗?劳资要怎么样你也得给我乖乖伺候着……”
“先帝一走不仅要她活活陪葬,这苏家老小也跟着一起上路了,可惜了苏家一门老老少少百十号人啊!”
“或许真是狐狸精转世……”
“玩物罢了……”
“我不想死!”
苏桑田一下扑进了宁初寒的怀里,簌簌而落的清泪从她的眼睛一路流到了宁初寒的胸口。
她好怕……
棺材里好冷……
酒也好呛人……
她好痛!
“苏苏?”宁初寒很快意识到了苏桑田的不对劲,将女人扯出怀抱试图唤醒。“该死的,药劲还没过吗?”
陡然离了温暖所在,苏桑田歪着脑袋似要找寻什么,“初寒……?”
指尖戳了戳男人好看的下巴,女人柔媚地笑了起来,“初寒。”
苏桑田不知道,苏桑田只是再次自以为是地钻进了她眼里的那个初寒的怀抱,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侧脸像猫一般蹭着他的胸膛。
“是你先招惹我的,未—婚—妻。”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苏桑田猫儿般哼着气地撒娇,“我怕,初寒。”
“别怕。”
下一秒,床边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吵了起来。
.....
“喂?”
前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问道,“是宁初寒宁先生吗?我想确认一下您的助理是谢俞先生……”
“让他两个小时后再滚上来!”
前台默默地放下座机,抬头看着像苦力保镖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的总裁助理,尴尬地快要失去礼貌。
“宁先生让我转达您,请两个小时后再滚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