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三十摆件（下）
“胡明桥，男，五十九岁，亚桥安装公司合伙人，这什么股东的……现在应该算是退居二线的一个副董。这公司应该是胡明桥老丈人家的产业，他算半拉入赘，现在公司一把手是他儿子，最近因为经营不善催讨债务的事儿在外出差——估计就是躲债。”
高档小区的电梯里信号也相当一般，顾形衔着烟，声音断续含糊地敲进话筒里，“亚桥安装好像是最近想接……东湖游乐场拆装的单子……我也是听谁提了那么一嘴，但他们家之前一直是承接一般公共设施的拆装，可能是想借这机会给自己整个什么不正经的背书，混个什么竞标资格。物业那边怎么说？”
江陌抵着电梯间旁边的墙面，抬眼扫量着在这整层通透的电梯间走廊里无所适从的两位小年轻，又探着身子，越过端着肩膀严阵以待的肖乐天，了了因为房间内部安全检查被迫歪靠在晾衣间小窗台抽烟看风景的梁明一眼。
“亚桥倒是之前有意向跟滨水豪庭这边的园区物业联系合作来着，不过嘛——”江陌抬起眉毛一耸肩膀，“都是一个小区的业主，谁手头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说门儿清，也能知道个大概，更何况有人催债，联系到滨水豪庭这边也是见怪不怪，之所以没闹得太难看，无非也就是这小区里住着旁的哪位关系户，不好惹了人家的清闲。胡明桥也是看在大家都没到存心撕破脸的地步，这才蹦跶出来主动寻求合作不成，又搞出这种强买强卖的买卖。但——这个时间点实在太巧了……他真什么都没沾？”
“最近的体检单是半个月前，除了三高以外，也就是有点儿什么哮喘。”
顾形的声音嚼在齿关，感觉快把烟头的滤嘴咬得稀烂，“派出所那边刚打了招呼，待会儿辖区里会再安排两个人过去看看，如果真就是千不该万不该地赶巧凑在一块儿，那就只能认倒霉。小区游乐园外头的人能清就清一清——二组人呢？”
“二位正在努力就位——这破轮胎厂排废的管道里……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有废水？这什么味儿啊？三组——诶！林宇！你那边又没动静了怎么？”
“三组就位，废轮胎厂沿柳水河西岸这几个废旧泵站塔房确认，暂无异常，也没有发现额外的密室密道可以通向厂房内部。泵站……附近还没搬迁这几户的用水还是从这儿走，我看着……还摆着偷水的管子和桶。”
“制高点可以保证吗？”
“那没问题。”
“老姜——”
“听见了听见啦……在就位的路上，一分钟，催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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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家里的装潢有种出乎预料的沉稳。抛开已经被他祸害扔砸得稀烂的酒柜吧台，黑白商务风的家居当间其实空荡荡得没多少摆设，客厅走廊没一盏主灯，倒是光线黯淡氛围压抑的灯带铺设了满墙遍地，憋屈地藏挤在零散摆放着几件诡异艺术品摆件的置物架幕墙背后，幽幽地散着昏暗沉郁的光线。
江陌略微皱了下眉，揣着胳膊看着押送的同事谨慎地端举着搜检的仪器爬高伏低地毯式搜索排查过去。
“噗嗤。”
梁明一根烟抽完，玩味地觑着这满屋子滚警察的场景，先没笑得太明显，转头了着楼下还没彻底散开的那一地鸡毛，这才不知道是冲着谁，冷嘲热讽地嗤笑出声，然后余光觑见江陌和肖乐天一道投瞥过来的视线注意，抱歉地抱拳一举，然后抻了个懒腰，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梢，歪身撑抵在小阳台全封闭玻璃幕窗的栏杆，轻浮地把肩膀耸起。
“这个胡明桥，算盘打得响得很……你们也是够窝囊的，想查亚桥安装平白无故折腾这一出的动机，顺着他的业务合作——不过你们一本正经地查……八成是查不到什么东西。”
肖乐天几乎拴着梁明的裤腰带，竖着耳朵听到半路，猛地扭头朝着江陌看过去。
昨晚上意外撺掇起肖乐天家庭矛盾的花边儿酒局，这个亚桥安装据说也位列其里。肖乐天几不作疑，微张着嘴开合了几个来回，有点儿牙碜地冲着他师姐小声提了一句：“那就是……梁霁？”
梁明抬起眉毛，意有所指地栽着上身打量着肖乐天有意避开他视线的眼睛，然后“嗤嗤”地笑了两声，“这不是都知道嘛？装什么糊涂啊……现在无非就是捏不着他的小辫子而已。”
“梁霁这人……从小不受待见，老爷子的东西没一样他能完完全全地攥在手里，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把盛城国际吞进肚子里，他可巴不得我趁早被抓进去……要不然，索性死在哪儿更省心……自打我行动受限开始，他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睛，比起你们——只多不少。”
梁明拖沓地踩了几步，大概是听见了客厅里惦记检查他保险柜的响动，挤开守在他跟前的肖乐天大喇喇地晃进屋，“盛城国际最近正忙着抢盛安最近城郊开发的大单子，但这段时间……在梁霁梁老板的英明带领下，盛安敢跟在他屁股后头分一杯羹的傻大款可不剩几位。但城郊开发这么大一块饼，梁霁他现在可不一定吃得下去，趁这机会给我找不痛快，再拉拢几个人给他表表忠心，就这么简单而已……成不成的无所谓，只要能给警察同志添点儿乱子，最好能放两个想杀人灭口的混蛋混进这院子里……诶——起开！”
梁明揣着口袋站定在保险柜旁边，歪头示意着保险柜跟前的两个小年轻让到一边儿去，转身看了眼紧随在他身后的江陌，利落地扭开五道加密的机械锁，末了凑在虹膜识别的面板跟前，“咔哒”一声扯拽开厚重的柜门，对着一众严阵以待的警察同志们摊手示意。
“喏……单线联系买家的卫星电话就在这儿，只要别把我搭进去，想怎么翻怎么看，随你们的意——”
梁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顺带手地摆正了保险柜上方被碰得歪扭的磁吸摆件，轻轻哼了一声出去：“要是没什么事儿……我还能好好在这房子里享受的时间可不多，各位领导，能不能打个申请，准许我趁着今天去冲个澡？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