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惜,你别害怕,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许惜继续惊慌失色地躲避,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哭声、以及破碎的语言。
盛怀瑾稍微靠近了一些,总算听清了许惜在呢喃些什么。
“不要……不要……”
盛怀瑾感到自己的脑海里轰地炸开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许惜怕他了,把他当成了一个会伤害他的魔鬼,他们从前的所有一夕尽毁。他心痛、他忏悔、他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伤害许惜了,可他也深深地明白,他在许惜的心里种下了恐惧的种子,就再也无法拔除掉,许惜可能永远,都不会在对他露出那些美好的笑容。
他害怕了,他后悔了,他感到自己的眼眶酸涩,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小惜,你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气糊涂了,我不该……小惜,你看看我好不好?”盛怀瑾有些语无伦次地给许惜道歉,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说尽他心里的愧疚不安,他也不知道这样说能有什么作用。可除了这样,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许惜其实根本就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因为一动就痛得他浑身痉挛,可他心里的恐惧已经压过了身体上的痛苦,只要盛怀瑾想要继续触碰他,他就本能地要逃。许惜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可盛怀瑾的声音仍然在不停的传来,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割着许惜的心。
太痛苦了……
盛怀瑾的目光闪烁起来,他最终放弃了继续靠近许惜,也不再开口,只是站在原地,深深地望着许惜颤抖的身体。
好久以后,许惜像是没有感觉到盛怀瑾的靠近了,才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而盛怀瑾却突然看到许惜打着吊瓶手一直放在头顶上,液体没办法向下流淌,而开始回血。
盛怀瑾一下着急了,一边去拉许惜的手一边轻声道:“小惜,手放下来,回血了。”
“不要!”小惜躲在被子里,发出虚弱的声音高,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激动。
盛怀瑾再次僵住了,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许惜还在机械地重复着那两个简单的字,依旧紧紧地抱住自己。
这是他仅剩的对自己的保护了,盛怀瑾实在是不敢再去轻易地刺激许惜。于是,他只好转身走出了病房,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暂时算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许惜现在已经这样了,他如果再崩溃,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都会被切断。
盛怀瑾找来了护士帮忙,自己则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
这高级医院的护士倒是非常地有耐心,两个中年妇女,完全把许惜当成了小孩子一样哄着,声音又柔和又好听,许惜尽管也害怕这俩人,可却不像是对盛怀瑾那样完全的抗拒,俩人一点点地引导,好久以后终于调整好了他的吊瓶,继续输液。
现在许惜能接受别人的触碰,可看着盛怀瑾一眼都会害怕地浑身发抖。盛怀瑾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这病房里压抑地他有些不能呼吸,于是,他麻烦了两个护士多看着点许惜,自己则逃似的跑出了卧室。
盛怀瑾也走的不算远,只是在楼梯口那里小坐了一会儿,又回去了。两名护士见盛怀瑾回来了,也就打了招呼便出去。
许惜躺在纯白的床单里安睡着,他的两百白皙柔美地像是个纯洁的天使。他很疲惫,多以两名好心的护士安抚下,又带着恐惧不安进入了睡眠之中,他可能根本就无法睡得安稳,脸色依然是惨白的。
盛怀瑾小心地走近了,珍惜而轻柔地抚摸许惜的脸颊,根本不敢太用力去碰,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把许惜惊醒。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惜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实际上,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睡,他似乎只有在梦中才不那么焦虑,只要是醒着,只要盛怀瑾试图靠近他,他就会止不住地颤抖呓语。盛怀瑾只能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看着许惜,跟他说话、尝试着对他微笑。
可除了惊恐,许惜没有给他更多的反应。
盛怀瑾知道,许惜是真的害怕了。可自己怎么难受,时光也不能倒流,伤害已经发生了,他只能尽量地想办法来弥补。
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医生建议出院,许惜身体上的伤倒是已经完全痊愈了,但心里的创伤,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掉的。
出院的当天,盛怀瑾想要接许惜回公寓都是个难题,他一靠近,许惜就想逃,他只能找人来帮忙。本来他想找任海莉,但想着任海莉自己还是个病人,来了也只是拖累,于是便放弃了,找来了林珺童。他没有叫更多的人,想来许惜也不会愿意让更多的人看到他这样难堪的一面。
林珺童到了医院,看到许惜的第一眼,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惜惜……”林珺童的声音哽咽了。
这整整的一周许惜都杳无音讯,林珺童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带着自己给他的钱离开了,可没想到,盛怀瑾一个电话打来,却让他看到了这样的许惜。
瘦骨嶙峋,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倒。当然,身体的虚弱倒是其次,似乎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垮掉了,从前的那个许惜,那个永远单纯快乐的许惜,正在从内而外,一点点地枯萎。
“惜惜,你看看我……”林珺童捧起许惜的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许惜双眼无神地看着林珺童,嘶哑地喊他的名字:“珺童哥……”
林珺童实在是受不了了,转头望着盛怀瑾问答:“他怎么了!”
盛怀瑾正在烦躁的时候,也没有心思过问林珺童的态度问题,于是直接回答道:“你别问那么多,我先下去开车,你带着他过来。”
盛怀瑾走后,林珺童心疼地抓着许惜的手,他正想开口问怎么回事,却一眼看到了许惜手腕上结痂的伤痕,这明显是被捆绑的痕迹,再加上许惜对盛怀瑾那种避如蛇蝎的态度,林珺童突然在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个想法真的很让他无法相信,他多么希望自己是想多了,许惜不过是不小心受了一点外伤,可这答案明显地摆在了眼前。他强烈地感到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让许惜赶紧逃开?还是他一直都有一点隐约的期待,盛怀瑾对许惜有那么一些真心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现在能做什么?盛怀瑾对许惜的执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许惜的未来,还有希望吗?
林珺童无能为力,只得将那些庞杂纷乱的情绪暂时压制住了。不管怎么说,许惜需要养好自己的身体,他半哄半劝地把许惜给弄到了停车场,上了盛怀瑾的车。
盛怀瑾在开车,林珺童和许惜坐在后座,他一直想要跟许惜说话开玩笑,可许惜全程都没有什么回应,也不知道思绪究竟在哪里。
随着路途的增加,沿途的街景越来越熟悉,许惜越来越紧张,直到汽车开回了小区内。
许惜入坠冰窖,他终于还是,被带回了这个地狱。
他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脸色苍白目光始终定定地看着同一个方向,林珺童实在太担心了,于是便留下来陪了好久,直到把许惜给哄睡着了,这才离开。
盛怀瑾在一楼的阳台上,一个人抽着烟,侧脸的表情线条非常冷峻。林珺童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度这个男人,他有那么一瞬突然觉得盛怀瑾是可怜的,他在折磨许惜的同时,也在折磨着自己,他正在为了许惜心力交瘁,看上去也是狼狈不堪,颓唐的气息如何都掩盖不住。
“盛总……”
“你别说了。”他一开口盛怀瑾便打断了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不能放他走。我知道做错了,我他妈是个畜生,可我实在是太难受、太生气了,他……算了,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一次,我以后会对他好的,用我一辈子补偿他都行,总之,我不能放他走,我他妈要活不下去。”
“可你想过没,你倒是能活下去了,那他怎么办!你会把他折磨死的!你疯了吗!”林珺童实在顾不上眼前这个人是谁,也不管这个人是有凶悍,他就是忍无可忍,他就是气得脸都涨红了,这些憋了好久的话,终于爆发了出来。
“是,我他妈就是疯了!我这是在折磨我自己!”盛怀瑾用力把烟头掷在地上,闭着眼深呼吸了好久,这才平静了下来,道:“我能一辈子对他好,我以前很多事情没有想清楚,可现在……不管他现在怎么恨我怕我都好,我要是放他走了,我都没法儿原谅我自己。他是个心软的人,我只要一直一直对他好,他总会……总会原谅我的……”
最后这一句话盛怀瑾说的自己都没有底气。
林珺童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他无言以对,只是对这一切感到非常地心累。他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一脸阴沉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