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升,整个马厩却鸦雀无声。
就是姜燮也束手立在一旁不敢再有动作,出自二房的三公子今年已经及冠,与姜樵不同,姜颂可是领了差事的,任司寇,主管案件巡查。
姬南初已经进了忘我的境界,那双小手挥得如风火轮一般,当她被两个侍卫一起拉开时,眼中的血色才慢慢散去。
不仅发髻散了,就是衣衫也已经乱了,小小的她被两名侍卫押着,愤怒得犹如一头牛犊子,冲着姜颂呵斥道:“你干什么?”
姜颂一身华服,肌肤白皙,脸颊消瘦,他淡淡地扫了姬南初一眼,看向一旁的姒娴,轻声问道:“就是她抢了你的马驹?”
姒娴一只手覆盖在另一只手腕上,手心之下是一只金手镯,这手镯是姜司予让人送还给她的,还让人给她带了一句话。
“莫用这黄白之物污了南初的眼睛!”
姜司予这人,与谁都不亲近,他常年在外,偶尔回来也只和同窗们相聚,明明已经到了可以领差事的年纪,也不愿意在城中多留,既然他如此薄情,就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凭什么这个小娃娃是例外,她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微微颔首:“正是,昨日因为十一公子在,我不得不退让!”
姜颂的脸色顿时一变,严肃且厌恶地看着姬南初:“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倘若讳老翁还活着,只怕会捶胸顿足,没想到后辈已堕落至此!”
姜燮握紧拳头上前一步:“三公子,家妹年少......”
“哼!”姜颂冷哼一声:“怎么,年少就能杀人放火,年少就能为所欲为,你倒去我那衙门里瞧一瞧,判官笔下的死囚有多少是童子,作奸犯科之罪不分老幼。”
姜书玥和姜维都吓哭了,三公子掌管刑罚,是真的能让人下大狱的。
姬南初掐了一个诀,直接挣脱了两个侍卫的束缚,一张小脸上满是怒色:“好一个作奸犯科之罪不分老幼,是的,不分老幼,但是分尊卑,十五公子欺辱我家阿兄阿姐,把人踩在脚下羞辱就是无罪,我只是稍稍反抗,用他对待我阿兄的方法对待他,就是罪有应得了,我倒要去神庙问一问氏神,这姜氏城里是不是只有族长家公子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商户就活该被你们踩在脚下,活该被你们骂卑贱!凭什么我们都是氏子,就要遭受如此不公!”
两个侍卫突然觉得手心一麻,慌乱地松手,两人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这小娃娃身上怎么突然像生出尖刺一般。
呼!在场的所有人屏气凝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小娃娃真的太敢说实话了。
姜颂的脸都黑了。
姬南初的目光又落到姒娴身上:“明明是姒小姐觊觎十一公子给我的玉佩,被十一公子发现了,自己拿了马驹要给我赔罪,没想到姒小姐这信口开河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还有三公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污蔑同族氏子,三公子这胳膊肘莫不是拐到天边去了吧,就是不知道氏神依不依?”
姜颂真的被气笑了,这三岁小儿的口齿真的如刀剑一样锋利,只是这等级之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今日他大剌剌地承认了尊卑有别,那神庙跟前就热闹了,氏神庇佑的是全族,可不单单是权贵,他的目光扫到姜樵,立刻呵斥道:“好生生的,你为什么要欺辱别人?”
好一出祸水东引,姬南初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姜樵被打了这么一顿,又被姬南初这噼里啪啦的一通话搅得脑袋疼,他坐在地上,茫然地抬头看向姜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此时,他就是再蠢,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卑贱的话,毕竟他打姜燮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看来今日只有先咽下这口恶气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扶着自己的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今日是因为十一哥送了小马驹给南初,我心生嫉妒才找姜燮出气的,三哥,我错了!”
姜颂眸色一沉,总算还不是太蠢,他又看向姒娴:“我看这小马驹也无甚特别之处,若是姒小姐喜欢这样的矮脚马,我待会带你去北边的马场挑一匹。”
姒娴哪里是非要这矮脚马,只是心中不痛快罢了,没想到这三岁的小娃娃如此牙尖嘴利,自己毕竟是外人,就算姜氏人再不和,他们也是拜同一个氏神的,她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三公子待会陪我去马场一趟!”
姜颂面色稍缓,如今这么多人围观,就算他要装也要装得有样子,如今他们一族的荣耀都是氏神给的,若是这些氏子真的去神庙说些鬼话,族长之位可不是非他们一族不可的:“这次是十五无状了,来人,送几位公子小姐去前院更衣,若是让部校大人看到了,又要生出事端了。”
果然久居高位的人就算是退让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不过今日自己下手也的确很狠,姜樵都被打成猪头了,自己的手都打疼了,就不和他们在这里纠缠了:“阿兄,阿姐,走吧!”
从校场到前院还有一段距离,姜樵也要去更衣,被两个侍从扶着跟在后面。
往前院去的路上,姜书玥心疼地拉着姬南初的手:“你打人就打人吧,怎么还让自己受伤了。”
姬南初是打得太投入了,一下子没注意,不想让她担心:“这都是姜樵的血,不是我的。”
一旁的姜维忧心忡忡,看着姜燮:“阿兄,我们今日没给家里惹祸吧?”
姜燮的半张脸有擦伤,已经肿了:“没事,爹爹问起来,就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想起姜燮被姜樵踩在脚下,姜维又气愤又心疼:“阿兄,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也要谋个一官半职,不让别人再欺负你们!”
姜燮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阿维好好读书,以后当大官。”
“这是怎么了?”这时姜松炜迎面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堆侍卫和教谕,看到他们几个惨兮兮的模样便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