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的进了辎重营的大门,韩忠可谓是完胜。
吴晴看着被拖走的尸体摇了摇头,这就是所谓的牺牲品吧。
进了辎重营,两旁的军士,手持武器,气宇轩昂。等待着检阅。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辎重营的护卫队。然后接着的是辎重营的运输团队。看着这些运力十足的板车。吴晴不由得想到了那天看着附近的百姓,推着小推车过来卖粮食,一种讽刺感油然而生。
在常坤的介绍下,韩忠一行慢慢的走过这些军士,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将军阅兵,或者钦差巡视,多少都要讲几句鼓舞士气的话,而韩忠就像是走过场的形式一般。只是听着常坤在说,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不过就现在这种气氛而言,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还能鼓舞士气。
形式一般都是流于表面,表面功夫做完后,自然是回到辎重营的主军帐中,常坤恭敬的将韩忠送到首位,韩忠也不客气直接坐下。
“常大人,今天来的这些同僚,可能有你认识的,也有你不熟的,我给你介绍一番。”
常坤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跟随我来的这几位都是朝中未来的中流砥柱呀。”
说罢韩忠就一个一个介绍起来,当介绍到吴晴的时候常坤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但是又转瞬即逝,虽然快,但还是被吴晴捕捉到。
“哈哈,小吴大人如此年轻,便已身居要职。前途无量,前途无限量…”
常坤言语上的功夫也着实厉害,对韩忠介绍的每一位大人都进行着夸赞,竟然一句重复的都没有。
在一番虚情假意的对话之后,韩忠提出了要看看辎重营近年来的账册和粮草武器入库单。
“常大人。别多想,既然来了,就顺便按照惯例进行常规的查验。”
常坤嘴上说着“大人哪的话…本来是常某分内之事。”但是他心中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命人送来钦差大人所需要的。
这近年来的账册和入库单着实不少。韩忠也不看,直接吩咐自己带来的人,拿下去核对。自己则和常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么些本,就算韩忠的人足够专业,也够查上一个上午。再从常坤的,表情和这份自信上看来,这账册和出入库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常坤在闽浙经营多年,不至于在这种纸面上的东西里翻了船。
“你们觉得闷就出透透气,我和常大人随便聊会。”这军中大帐篷,配上闽南独特的气候,确实让人觉得闷热无比,就连吴晴也不免用折扇摇了起来。
众人听到钦差大人发了话,便纷纷离开。只留下韩忠和常坤还在说着话。
吴晴心里清楚,这是韩忠在给自己争取勘察时间。
陈瑞林推着吴晴假意四处闲逛,实则是将这辎重营的地形位置都暗中记下来,虽然之前陈瑞林偷偷潜入进来查看过一次。但是毕竟时间有限,而且辎重营巡查频次高,无法完全掌握所有位置的分布。
从吴晴一出营帐开始,这赵阳,赵阴二位的眼神就没有从他和陈瑞林的身上移开过,而且目光无异于防贼一般。整个大营都有他们的耳目,这对吴晴调查来说是不友好的,更别说找几个士兵问话了。
虽然吴晴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心里却还是觉得这群苍蝇一般的人很烦躁。
“赵阳将军,来来来,带我逛逛你这辎重营。”
吴晴看去,却是大理寺少卿包正挡在赵阳的身前,一番寒暄,赵阳可没有理由现在得罪大理寺少卿。无奈只得陪大理寺少卿逛辎重营。
赵阴见赵阳被支开,只好自己继续盯着吴晴,哪成想,这刑部侍郎公孙止又上前来。拉着赵阴让他带着自己在大营附近逛逛。赵阴哪能敢拒绝一个刑部侍郎,带着公孙止,出了营地。
这包正和公孙止在带着赵阳和赵阴离开之际,都给吴晴使了个眼色。果然这在官场上待久了的,不是人精也是个老狐狸。当然吴晴现在很感谢这两位老狐狸。
没有了赵阳和赵阴的监视与阻碍,陈瑞林连忙推着吴晴往那天他暗中窥探的区域。
陈瑞林虽然知道,常坤肯定会将这里恢复原样,可是却没想到短短两天的时间内,能恢复成这样。就连帐篷也做旧处理。若不是看了下固定帐篷用的木桩,陈瑞林还真有些不自信,原来他们为了赶时间,这木桩下面有残留的火烧过的痕迹,可是这痕迹却也做不得什么证据,毕竟痕迹在木桩下,完全有其他的可能。而从这帐篷的缝隙往里看,确实存放的是标准的,军用制式武器,也不像是刚打造出来的。
可是吴晴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他在木桩附近,发现了蜡,对,就是那种被烧融化之后,又凝固的蜡,虽然不多,但是,却有些不合理,军营照明一般用火把,只有部分将领的帐篷才用蜡烛照明,尽管现场直播被重新恢复过,发现的蜡烛不多,但是怎么也比正常蜡烛的用量要多,而且似乎掺杂了什么,并不是一般蜡烛的用蜡。联想到“火龙烧仓”可是蜡烛,虽然易燃,但是助燃的程度,远远达不到火龙烧仓的标准,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到这些蜡的作用。
又观察了一圈,吴晴发现在距离武器库后方的不远处是一片山腰的空地,空地上赵阴正和公孙止在闲逛,可是明明他二人刚从大营中走了不久,怎么会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吴晴目测了一番,又看了下自己所在的位置,便明白了,这军营和那处空地,应该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所以他们才能如此快的到那。
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也没有新的发现,陈瑞林便和吴晴,往粮仓的地方走去,粮仓比武器库管理的更加严格,吴晴和陈瑞林,就算是使团中人并且有官员的身份,却还是无法进入,只能在外围看着。
吴晴知道这里现在装满了,从民间收回来的米,他的嘴角上扬,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他胸有成竹的时候,因为…这些大米,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围绕着粮草库周围看了看,在一个树的树叶之间,他们还是发现了纸钱应该是在销毁这些证据的时候被风吹起的,吴晴拿在手里感受了下,和之前陈瑞林带出来的材质完全相同,再从中间缺口的剪裁来看,应该是在同一家店购买的。而这么大批量的采购,店主肯定会有印象,调查起来也算的上是一个线索。
不知不觉中竟在辎重营逛了一个上午,直到有人来通知他们回到主帐内。
吴晴是第一个回到主帐的,之后包正和公孙止才回来,而常坤的目光在吴晴身上停留时间也最长。
和吴晴料想的一样,账目与入库记录核对,并无异常。当然原本也就没想从账册当面下手。
在听完手下查账的人汇报后,韩忠看着常坤说道:“这账目数量繁杂,常大人也做的一丝不苟,当真是有心了。”
有心了这三个字加重了些语气。
常坤说道“这都是赵阴的功劳,我也只是定期来检查一下。这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呀。”
韩忠笑了笑没有说话。此时已经临中午,为士兵提供伙食的伙房传来的阵阵饭菜香味。
韩忠闻了闻道“这香味,闻的但是有些饿了。”
一旁的常坤连忙说:“我已经备下上好的酒席,给诸位接风洗尘。”
说罢站起身来,又对着韩忠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韩忠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今儿啊,就在你这大营吃,这我也好久没有在军营里吃过饭了,也甚是怀念。这种感觉。”
“这…军营里都是些粗茶淡饭。怕诸位用不习惯。”
常坤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直接被常坤打断。
“当年,我随陛下出征,在前线,将士们吃什么,陛下就吃什么。陛下尚且如此,我等也定当追随。”
一番言论让常坤无法再反驳,只好吩咐赵阳安排下去。
不一会,几名军士就纷纷端着餐食给诸位送上。
简单的一碗米饭。一些青菜,白菜。一碗具有闽南特色的海鲜汤豆腐汤,当然只有几个花甲肉,和两三片豆腐。以及一份红烧肉。这就是一份简单的士兵餐,这也就是闽南相对富庶一些,要是直隶范围,大部分士兵只有馒头和葱,偶尔来碗肉汤,就算是开了荤了。
看的出来。尽管这样,这些红烧肉都是经过挑选才放入诸位大人的碗里。因为这碗里的肉大多都肥瘦均衡。
这常坤倒是想给各位开小灶来着。可是一来这时间也不够,二来这很容易被发现,倒不如就随了钦差的意。
“哈哈哈,这闽浙的伙食就是不错,现在咱们这军营的伙食那是比当年强上不少。”说罢夹起一大块肉,往嘴里送去。边吃边说:“不错,不错,来来,大家也尝尝。”说罢又夹起一块青菜往嘴里送去。
诸位大臣包括常坤在内,也都纷纷动筷。而常坤,仅仅很少的尝了两口。韩忠看在眼里。
“怎么常大人,是难以下咽吗?”
常坤自然难以下咽,闽浙总督,吃的都是锦衣玉食,现在的食物对常坤而言,与猪食一般。
但是常坤自然不能承认。
“我只是有胃疾,吃的稍微慢些。”
韩忠笑了笑,站了起来。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人也吃不下去。吃饭也是要有规矩的,端碗要龙吐珠,下筷要凤点头,吃饭要细嚼慢咽,吃多少量就装多少饭,吃不完的自己打包带走。”
韩忠这番明显的话里有话。常坤也是能忍得住,这些话明显就是说给常坤和他手底下人听的,而常坤明显在示弱,一直忍着,毕竟对方是钦差大臣,而且自己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柄在对方手中。
“钦差说的对。”常坤只能附和着。这个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当的也着实的憋屈。
韩忠坐下接着吃饭。他挑了挑碗里的米,颗颗松散,黏性较小。这是籼米。
“常大人。”这是这顿饭韩忠叫的第二次常大人。但是这次,听语气与上次有些不同。
常坤放下碗筷。
“常大人这是为我们开了小灶了吗?”
常坤不知道韩忠为什么这样问,这很明显众人吃的是和外面的军士是不一样的。
钦差说是与军士吃一样的,如果开小灶,那就是欺君之罪。可担待不起。
常坤道:“一切按照钦差的吩咐去安排的,并小灶一说。”
为了表示所言非虚,常坤还特地让赵阳随机拿了一个正在吃饭的是士兵的碗,让大家看清楚。
确实都一样。
“既然确实都一样,那本官也就放心了。”
就当常坤松了口气之际,韩忠端起自己的米饭,用筷子挑出一粒米来。平淡的说了一句话,却让常坤汗流浃背。坐立不安。
“这是籼米。”
众人除了吴晴和陈瑞林,以及大理寺少卿包正,刑部侍郎公孙止。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籼米又怎么了。不都是大米。
而常坤此时也明白了。
“本钦差给你们科普下,我朝有两处产米之处,一处为东三省。一处为两湖,江浙等地。其中我们一般吃的米,大都来自两湖江浙一带。这种米称之为籼米。这种米黏性相对较小。而东三省的米,多为粳米,口感偏弹性,而且饱满。虽然南方米,一年可以收获两到三次,但是,东北的米的生长周期却很短,五个月左右便可以收获,而且东北土地肥沃且辽阔,又是天然的泉水灌溉,所以,东北的米更能让人吃饱。而军队的将士们,长期训练,身体负荷较大,所以除了特殊地方及直隶地区外,兵部一直采用的是东北的粳米,而军粮一直都是兵部采购,户部拨款,再由兵部派人统一配送,下午刚刚看过你们的记录,接收了兵部配送的东北粳米。而看看大家碗里的,这是南方的籼米。”
堂下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常坤更是汗如雨下。不敢直视韩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