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跟他刚才那笑嘻嘻的模样判若两人，我下意识地站起来想往后逃，广林市全他妈的是变态。
这时，老徐在我的身后狂笑，我转身看见他抓着理想国在扇风，笑得脸都涨红了。
“有什么可笑的？”
我愤怒地说道，是笑我太软弱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命，还是笑我太贪生怕死了？
“不好意思啊小霍，赵伯，给小霍上茶。你坐下，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跟你爸开过一样的玩笑……”
赵伯端着茶水上楼，从我身边走过去时，笑眯眯地说：“徐大哥就是爱开玩笑，跟每个人都开过这个玩笑，你的小朋友刘春，也被徐大哥吓到过。”
我一阵不自在，坐立不安，尴尬极了，只好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坐下吧，徐大哥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赵老伯这个笑眯眯的胖子，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还给我倒了茶，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他年纪比我大那么多，还对我客客气气的，我想骂人也骂不出口。
老徐道：“抱歉，我刚才笑不是取笑你，你那反应太搞笑了。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人，刘春这小兔崽子，跟我列举了十项我不能杀他的理由，最后被我一一驳回，当时他那面如死灰的样子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不过这么多人的回答里，你的最出乎我意料，你竟然是直接想逃跑，可天下之大，你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瘪了瘪嘴，这惊魂未定的时候，我真不想跟老徐拽文。
“这是人的正常反应，我都要死了，我除了跑还能怎么着？我当然只能跑，我打打不过你，骂骂不过你，砸钱砸不过你，我又不想死。”
“有意思，人的命都是很宝贵的，有些人可能在特定的情况下，会说出轻生的话来，做出轻生的事来，可真到了要死的关头，没一个人都会为了生存下去而挣扎，这是人的天性。为了生存下去，谁都可以做出有些疯狂的事来。”
我道：“没错，生，性和死亡，是人生的一切追求，也是一切人类行为的底层逻辑。”
老徐点头道：“小霍你很聪明，大学读得不错吧，霍明这个莽夫有你这么一个读书的儿子，是他上辈子积德了。”
他前半句夸我，我还有些飘飘然，下半句又那样贬低我爸，让我挺不爽的。
几句话的功夫，我已经看出来他以前对我妈有些意思，一大把年纪了，还惦记着我妈，言辞之间说是和我爸很熟悉，可又翻来覆去地贬低我爸。
我便不客气地指出：“徐叔，你和我爸是故交，我敬你是长辈，但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
老徐不但没生气，反而点了点头道：“我话的意思，以你的聪明一定会明白过来，我不能和你直说，但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或者，记住你自己刚才说的话。”
我搞不明白是那句，刚才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那么多句。
我脱口而出道：“记住你现在还惦记着我妈呢？”
噗嗤！赵伯站在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赵伯忙跟我道歉，我倒不像跟他计较，这个笑眯眯的老头人不坏，只是我这话有什么可笑的么？
赵伯道：“徐大哥让你记住的是，你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生死性，是一切人行为的底层逻辑。”
这句话是我从微博上看来的，刚才为了配合老徐装逼，随口这么一说，现在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喝地，让我记住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最怕什么？”老徐问我。
我回忆了一番，我怕的东西太多了，怕没钱，怕被带绿帽子，可这些事儿我也犯不着跟他说啊，说了他也帮不了我什么。
我一抬头，老徐还盯着我，看的我浑身发毛。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怕死。”
“很好，你怕死，别人也一样。”老徐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好好想想吧，每个人都一样，这是人的行为的底层逻辑，一切荒唐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怕死。你看小春，多胆大妄为的一个人，跟我罗列了十条他不能死的原因，多可笑，其实一点也不可笑，因为人都怕死。”
我头都大了，每个字我都听得懂，可组合起来我却听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把我叫来就是想说这个？”
“是啊。”
“这也太……”我心里偷偷说了装逼两个字。
老徐道：“回去再想吧，想通了，一切就都解决了，留下来一起吃饭？”
“我还是回去吧。”
“赵伯说饭已经做好了。”
“我还是回去吧，家里有事儿。”我随口乱编一个理由，坐在老徐这儿，我感觉凳子都是带针的。
“那你回去吧。”老徐挺爽快的，搞得我心里还纳闷儿怎么这么好说话，谁知下一句话就是，“自己去门口打车，我的捷豹不送你。”
妈的，这荒郊野岭的，让我上哪儿打车去啊，这里就是一个大农村。
我感觉到了资产阶级对我这种无产阶级的无情鄙视，当然不能让老徐随意看轻我，两军交战，我先在气势上要是输了这一头，以后怎么也牛逼不起来了。
打车就打车，我抄起手机，走到门口开始滴滴叫车，流氓会科技，谁也拦不住，我今天能装逼走个潇洒，都要感谢伟大的互联网。
拿着手机，在门口站了五分钟，太阳开始烈了起来，照得我脑仁疼，我一整晚都没睡，这时候脑袋疼得想吐，这地方竟然叫不到车。
“小霍，还没走啊？车叫到了么？”
老徐端着一个茶壶，忽然站在我身后问。
“不急。”
“这个地方啊叫不到车，我住这儿就是图个清净。”老徐像是一只老狐狸一样笑着。
“真不好说，再等等吧。”
“不如这样吧，我们两来打个赌，你要是能叫到车，我就把你最苦恼的一件事给你摆平了。”
“你知道我最苦恼的是什么事？”
“哎呀，还能有什么事啊，你的身份曝光了，老廖知道了你的身份，随时可以威胁你。还随时可以去沈阳找你妈。”
该死，这家伙太了解我了，他确实说对了，一想到这事，我心里就一阵一阵地烦躁。
廖正新是想跟我鱼死网破了，他说出我的身份，我必死无疑，要是去沈阳找我的家人，那我妈也在劫难逃了。
“怎么样，我觉得这赌注对你来说应该;很诱人。”
我看着他的脸没说话，老徐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很奇怪地问我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刚才让我想的事儿，生死性是一切人类行为的底层逻辑，只要从这几个角度出发，就可以理解一切奇怪的逻辑，那你忽然要跟我赌一把送我一个大礼的逻辑是什么？”
老徐笑道：“你很自信啊，看来你觉得自己赢定了。”
这算哪门自信？用手机叫车，只要我愿意等，一定会正好叫道一辆车愿意接我的。
哪怕这儿实在太偏僻了，没有车经过，我只需要把车费多加点儿上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好比我这打车到广林市大概要200块，我不惜一切代价，把车费加价到2000，肯定有人来接。
“不是我自信，可能你好久不用手机软件了，只要我给钱，一定有人会来接我的。我知道像你们这些老大们，平时对局势掌控久了，容忍不了计划外的状况，一会儿要是我真把车叫来了你肯定会很吃惊。虽然我很想你帮我摆平廖正新，但是我懒得占你这个便宜，你跟我爸是故交，算是我叔叔辈，我就直接告诉你吧，这车我肯定叫的来，你想怎么样，不如跟我直说。”
老徐笑了：“我本来就是想跟你赌一把，既然你这么笃定，我就更想赌了。”
“那你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就是赌啊，夸张的吧。”
“看来我不编一个原因出来，你今天是不会和我赌了，那行吧，非要说的话，我想要你妈的电话号码。”
我道：“别以为你这么大把年纪了，又有权有势的，我就不敢揍你了。”
“好吧好吧，那这样怎么样，如果我赢了，你叫我一声徐叔怎么样？”
“啊？”我道，“我没听错吧，你这理由编的还不如上一个呢。”
“你也看出来了，我年轻的时候追过你妈，实不相瞒，我到现在还没娶老婆呢。”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把老徐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要说外表，老徐确实算一表人才，儒雅风度，是现在网上最红的那种“大叔”款，骗小姑娘最好用，算是我们这种年轻男性的公敌，我相信他年轻的时候更帅。
要说家产，老徐身后这栋别墅就算放在乡下，也是一笔不菲的资产，我家那栋老破小还指望着什么时候拆迁呢。
他竟然没结婚，这么多年还想着我妈。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老徐道：“年轻的时候，我追你妈说一定要和她当家人，结果呢被你爸截胡了。现在你叫我一声叔，让我过过耳瘾。”
我点了点头，这要求不过分，可我又感觉不对劲，只是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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