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晏月漓回房睡下,嵇北辰在晏月漓的身边设了几处符阵,取出储物戒指中的沧墟剑,将它留在床边保护晏月漓。
嵇北辰出房间之时,荆小味正好也安顿好烂醉如泥的颜念新。荆小味暗卫出身,会得秘术比自己多,他倒不担心颜念新的安全。
见荆小味从房间出来,嵇北辰连忙上前道:“念新给小味兄弟添麻烦了!”
荆小味见嵇北辰如此客气,连连摆手道:“嵇兄弟哪里话,此事怪我贪杯多喝,连累晏姑娘也喝多了。不知道念心老弟有什么想不开,怎么上一秒还在劝我少喝酒,下一秒自己喝得这么猛!”
晏月漓酒量浅,她喝多在嵇北辰的意料之中,但颜念新喝多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嵇北辰知道荆小味了解颜念新的身世,便不避讳道:“念新看起来性子闷闷的,其实他身世坎坷。午膳之时许是听到了什么,这才感伤不振、触及内心深处才喝起酒来……”
二人边说话边朝楼下走去,行至一楼处,嵇北辰身边过去一人,那人的声音嵇北辰甚是熟悉,他稍加回忆便记起是午膳之时包间中四人中的一人。
嵇北辰向荆小味使了一个眼色,荆小味立刻领会,点了点头,一齐跟了上去。二人跟在那人身后,出了酒肆朝东岸的港口行去。
就在嵇北辰二人走出客栈之时,晏月漓隔壁房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脸淡然的颜念新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是颜明修的义子,净得义父的真传,区区几杯酒怎会让自己喝醉。刚刚嵇师兄与荆小味在门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确实像嵇北辰所言,他突然喝起酒,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故人”的对话,让他回忆起了往事,心中觉得不痛快,便举杯也一同饮起了酒。而他装醉,却是因为他想要瞒着嵇师兄与小味兄弟,只身前去探查清楚。
颜念新随手画了一道符咒,一转手腕、将一道隐身符拍在了晏月漓的房门上。这是颜念新加了血气的隐身符,除非是他本人,不然即使是大乘期修为的修士,也很难探听到到屋内之人的修为和气息。
此时,颜念新身着焕灭宗长老的修士服,披散着头发,转身下楼了。这身焕灭宗长老的修士服是试剑大会上,暗卫在长老钳蝎身上扒下来的。这长老服不同于普通的宗门修士服,有着焕灭宗特殊符文与气息,他今日穿上也是为了方便探听消息。
在大厅之时,他已经暗暗在那个“故人”身上下了追踪粉,这追踪粉是他之前从荆小味的身上讨要的。他原本可以使用追踪符,但他知道“故人”向来谨慎,他怕“故人”察觉出什么,便使用了更为安全的办法。
颜念新顺着追踪粉的痕迹,很快来到了一处岛上比较偏僻的宅院。那宅院依海而建,很是雅致,颜念新一个矮身就翻身进了院。
此时正是午膳后、午休的时间,宅院里静悄悄的,也没有仆人和家丁经过。颜念新很快便摸到了后院,后院是靠海的一处内宅。内宅院落中种植着大片粉色的小花,那些花颜念新也叫不上名字,大体就是多生于海岛、四季常开的野花。
颜念新知道他要找之人就在内宅之中,他纵身一跃,跳上了内宅的房顶,掀开几块瓦片,探听宅内的声音。
只听内宅之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樱儿妹妹,快到哥哥怀中来!”
被唤作“樱儿妹妹”的女子惊呼道:“薛将军讨厌,明知道那陈樱儿已经死了,还提什么‘樱儿’,晦气!”
“薛将军”闻言也不恼,嬉笑道:“娇娘不懂,城主大人多宝贝那陈樱儿。在她死后,府中招揽的歌姬,但凡有长得像她的,他都叫她们樱儿!”
“娇娘”并不觉得对面的男子是在奉承自己,她轻蔑地说道:“哼,城主大人才不喜欢陈樱儿,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像焕新儿……”
“薛将军”听到焕新儿三个字,吓得连忙捂住了“娇娘”的嘴,小声道:“嘘,你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娇娘”听闻却不以为然,高声道:“怕什么,现在城主大人有了新靠山,还怕他焕千秋做甚!奴家不明白,焕新儿不是城主亲自斩杀的吗,二人生下的孩子也被城主抛弃荒野,城主为何还想着那焕新儿?”
“薛将军”忆起往事,摇了摇头,叹气道:“往事何必重提,人心都是肉长的,城主当年也有自己的苦衷。沐家小皇帝当时已下旨,为了幽州百姓城主没有选择,却不想那小皇帝金口玉言却……
好了,娇娘,如今城主把你赐给了我,你就安心服侍我好了,这次任务完成我就娶你过门!”
见二人停止了话语,颜念新重新放回瓦片,心中思索着。这个“薛将军”,颜念新认识,他是幽州城主的旧部,如今已经是他生父的心腹。
午膳之时,在码头的酒楼上,嵇师兄探听的那个包间,最后一个进入包间的男子,他在进入包间之前,便是与这个薛将军一同用的午膳。而那个男子口中的“京城派人来了”,颜念新怀疑与这个薛将军有关系,这才假装醉酒,隐藏身份前来探查。
虽然他的义父颜明修并没有与自己言明身世,但他骨子里的倔强,让他想要知晓这些真相,多年打探他终于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在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弄清楚了父母的爱恨纠葛之后,颜念新很快便释然了,他的母亲是焕千秋女儿这一事实。但他一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而且还亲自下令将自己抛弃荒野!
此时听到薛将军与娇娘的对话,颜念新心乱如麻。当年沐家皇帝到底下了一道什么圣旨,才逼得幽州城主手刃了自己的发妻。照薛将军所言,难道父亲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颜念新记事早,二岁的记忆还在。他依稀记得父母的长相,记忆最深的场景是母亲怀抱着自己,在城主府门口等待着回府的父亲。父亲对外人总是冷着一张脸,而对母亲和自己却格外宽容。
这些脑海深处的记忆,他原本已经忘记,当薛将军这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颜念新那些尘封的儿时记忆,便一下子浮现了出来。记忆的碎片连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副母慈父爱的画面。
颜念新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父母的感情曾经这么好,他儿时也是被爱呵护长大的孩子。只是命运的齿轮,让一切美好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颜念新将长老服的披风戴在头上,遮住了自己大半边的脸。他刚已经探查出,房内的薛将军只是一个人道筑基的体修,而那个叫做“娇娘”的女子却隐藏了修为,身份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思索了一下,手指轻点、在空中画出了一张爆裂符,转动手腕朝厢房的大门拍去。
只听“砰”的一声,爆裂符接触到大门,直接将两扇门震飞了去。屋内顿时传来哀嚎声,巨大的响声引来了外院的护卫。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民宅!”十几名人道筑基的金丹期护卫、手持刀剑,将颜念新团团围住。
颜念新知道这些护卫只是平常百姓、富商的护院,所以并未立刻出手,他轻抖身上的长老披风,随着衣衫的震动,披风上的符文开启,一股强劲的真气向四面八方奔涌。
“扑通”一声,哀嚎声在内院响起。那股真气掠过,屋内之人立刻感知到异常,匆忙从屋内迎了出来。
从屋内狼狈跑出来的薛将军,看见院中身穿黑色披风的颜念新,膝盖一软、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喊着:
“陈凌公帐下将军薛庄,恭迎焕灭宗长老,唯焕宗主马首是瞻!”
颜念新知道薛庄将军并不熟悉焕灭宗长老,他只是凭着这身长老服散发出来的气息,感知到他的身份。
但是屋内的“娇娘”却不同了,如果她是魔宗之人,那她一定能感知到自己身份有疑。与魔宗之人打交道多年,他的义父颜明修早就教过他,从修士使用的真气波动中,感知各个宗门的差别,从而确认出不同宗派的修士。
所以,为了确定那“娇娘”的身份,他此时一定要“逼”那娇娘出手!
颜念新抬眼望向跪在地上、衣裳不整的薛庄将军,压低了嗓音冷笑道:“哦?薛将军既然愿意唯我家宗主马首是瞻,那为何要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就不怕宗主怪罪下来,屠了你们幽州城!”
薛庄原本就胆小怕事,虽然被陈城主封为将军,但他从未上过战场,一听到“屠城”二字,膝盖跪在地上颤抖不已,脑袋也不住地磕着头。
他不停地高声求饶道:“不敢不敢,薛某不敢欺瞒,我家城主也是被逼无奈,想那国师……”
就在薛庄快要吐出“真言”之时,一个声音从颜念新身后传来:“薛将军,休要胡言乱语,你怕不是喝醉了吧!既然喝醉了就快些下去歇息,招待贵客这种事,还是交给在下比较好!”
颜念新一听到这个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义父颜明修口中的“故人”竟然还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