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情谷的正殿殿宇内,一温婉大气的中年女子端坐在殿宇最正的位置上,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显然只有一人——风家的家主风娘子。
田麟宇手里攥着一张纸,“扑通”一声跪在风娘子面前,声泪俱下地禀报道:“家主,这李长秋好大的胆子,竟然将这纸条插在我的门外,这是想害死我啊!”
风娘子抿了一口清茶,她昨夜未睡好,一大早就来这一出,只觉犯困得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问道:“哦?呈上来。”
田麟宇双手将纸条和袖中的短刃举过头顶,等着风家家主的判决,他相信有风家主和成长老在定能还他清白,那纸条上的内容纯属是无中生有。
昨日,他对李长秋的态度确实顽劣了些,两人之间一直有利益关系,但纸条上的事情他是从未做过。即便方风家家主将李长秋带来与他对峙,他也不怕,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
那纸张材质粗鄙,风家只有外门弟子才会使用,而那墨汁却是上等的徽墨,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而这些外门弟子中,只有李长秋有这个实力,证据确凿他赖不掉的。
再说这把匕首,是李长秋的贴身之物无疑,匕首上还刻着一个“秋”字,这让他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
风娘子的亲卫将那两样东西取来,放在托盘中呈给风娘子看。风娘子并没有拿起来端详,只是粗略地看了下,便挥手示意亲卫呈给,坐在正位旁的成长老看。
成长老将纸条拿起细看上面所写,瞬间双眉皱紧,上面赫然写着:谢田兄助我邀会风小娘子。
风四娘是风家最小的女眷,幻情谷的人私下都会称她为风小娘子,这纸条上写得很清楚,是田麟宇促成了他与风四娘的密会。
若是此事是真的,那田麟宇的罪过可就大了,身为幻情谷弟子是不能与风家子弟私下接触的,这为人牵线搭桥的事更是罪上加罪,逐出幻情谷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但这纸上所写实在太过直白,陷害田麟宇的意图太过明显,要真是李长秋所为,那李长秋就是十足的傻子。成长老想不通,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有何意图?
风娘子也不说话,只等成长老查验完那两样东西,这才开口问道:“成长老觉得如何?”
成长老也不推诿,直接开口回道;“这两样东西足够给李长秋定罪了,但他没有这个能耐,也没有那么傻气。”
风娘子点头,她也认同成长老的说法,虽然她对李长秋这个人不太了解,但外门弟子都是不起眼的草包,做不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田麟宇见两人话里话外袒护李长秋,心中很是不悦,在他看来,这件事就是李长秋干的。李长秋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那个酒鬼喝多了什么事干不出来。今日他阴阳怪气地拿匕首发出警告,明日说不定那把匕首就插在他的胸口上,为了性命安危,此事他定会追查到底。
田麟宇心中虽有怒火,但在风家家主面前,他只能忍下所有,但他不甘心,他不痛快也要将李长风拉下水,忙拱手道:“即便不是李长秋所为,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他脱不了干系!”
风娘子很是认同田麟宇的话,既然事情已出,确实应该将李长秋请来问个清楚明白。若真不是李长秋所为,是能搞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李长秋的,顺着他的复述也能知道是怎么丢的,推测出几个嫌疑人是不难的。
成长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儿品着茶,风娘子见成长老没有再管这事得意思,便随着自己的心意发话道:“去将李长秋叫过来,先不要跟他提这件事。”
风娘子的亲卫得令,便带人去前殿寻李长秋,这会儿他应是在前殿外等着换班。
前殿,殿宇前。
李长秋宿醉未醒,头晕得不行,王渊亭悄悄过去,递给李长秋一颗清心醒脑丹,低垂着脑袋,胆怯地道:“在下王兮,昨日刚来幻情谷,这是孝敬领队的。”
“哎呦!破费了!”李长秋接过那丹药咧嘴一笑,清心醒脑丹虽不是什么昂贵的丹药,但这可是头一次有人孝敬他,这感觉还真是好,难怪田麟宇每次都会将他捅的篓子摆平。
此时的李长秋还不知道,眼前的人送他的“篓子”,就是那个整日为他平事的田麟宇。
李长秋将丹药一口吞下,心里美极了,昨日的怨气也消了大半,李二狗没好气地瞪了王兮一眼,不死心地对李长秋轻声说道:“主子,您真不回凉州城了?”
李长秋刚要动手,李二狗吓得一缩脖子,哭咧咧地求饶道:“主子啊,小人这是为你不值啊,姓田的修为不高,人缘还不好,凭什么在外门压您一头啊!”
李长秋收回了手,笑骂道:“二狗子啊,你跟我多年,我李长秋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是任人欺负的人吗?若是被我抓了机会,定要给他好看!”
“李长秋!你这放肆话说得可真响,看来是小看你了!”说话的正是风娘子的亲卫,他带着四个内门弟子前来,请李长秋去正殿议事。
李长秋心里咯噔一下,但他药丸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立马笑着迎了过去:“哎呦,张护法怎么亲自来我们前殿了,还真是蓬荜生辉!”
这位张护法是风家家主身边的红人,李长秋自然知道,热情程度比看到田执事还要涨三分,两人平时没有交集,突然来前殿找他,必是出了事。
“小小心意,您别嫌弃。”李长秋不敢含糊,直接开始打点上了,就冲方才张护法听到的那几句话,就够他喝一壶的。
张护法看着李长秋手中的锦盒,觉得这东西分外眼熟,今早田麟宇就给了他一个,也不知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的?
李长秋见张护法不接,但目光却没离开过那锦盒,心领神会地将锦盒直接塞到了张护法的怀里。
硬塞过来的东西岂有不收之理,张护法一向是十分领情的,当即回道:“下不为例。”
“一定一定。”李长秋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既然收了他的礼就是不要命的事,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要命的事在他眼里就都有转机。
张护法跟着风家家主多年,上面的心思他还是知道的,今早的事田麟宇虽占理,但风家也不想放了这棵“摇钱树”。
李长秋修真这块确实没什么资质,但他再不济也是凉州首富的二公子,每年给风家的孝敬他那份最厚。
毕竟谁都不想跟钱过不去,张护法是知道风家处境的,方才在正殿风娘子的意思是,两面都不想得罪,但这过场还是要有的。
“不过那......”张护法抬手做出个请的姿势,当即道:“李领队还是要跟我走的,家主和成长老还在正殿等着您那!”
“家主?成长老?”李长秋一听脸色难看极了,他来两年就见过成长老一次,风家家主可是见都没见过,莫不是昨日的“臭气”还要追究降罪?
“敢问张护法,家主因何事找在下?”李长秋心里实在慌,眼巴巴地看向张护法,期望着眼前的人能给他点提示。
家主的叮嘱,张护法自然不会忘,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说,这一向是他的准则。不过既然收了李长秋的东西,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催促道:“去了就知道了,走着吧!”
李长秋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见张护法收了礼却顾左右而言他,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这下彻底凉了。
但他没有法子,硬着头发迈开步,跟着张护法往正殿去,心里想着若是真的赐他一死,他高低要见到风小娘子一面,不然死不瞑目。
“主子......”李二狗望着自家主子视死如归的背影,心凉了半截,但主仆情谊还在,他不能坐视不管。
李二狗这一喊,前殿顿时热闹起来,就连田麟宇的手下也凑过来看他们热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李二狗一看心彻底凉了,他再傻也看出来了,今日的事是田麟宇背后做的手脚,这次自家主子是躲不过去了,一时激动竟然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张护法,您开开恩啊……”李二狗大喊着往前冲去,此时的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站在队伍最后的执行弟子,按规矩将李二狗拦了下来,他平日对田麟宇的那副做派看不惯。眼下,他倒是想帮帮这队主仆,随即悄声对李二狗说道:“后面跟着,别添乱。”
李二狗跟在李长秋身边,耳濡目染也懂些门道,他见这位执行弟子开了口子,立马连连感谢道:“多谢多谢,明白明白。”
“兄弟们,谁愿意跟我二狗去?”人多好办事,李二狗迅速看向身后的那帮守卫们,觉得自家少爷平日对他们不错,没有十五也有八九,可事实却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