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像是停了,但风啸依旧呼大,吹得穆以姌头发刮脸挂鼻涕,她抽了抽,抹了抹,这下更看清疾步从繁琐台阶那跑过来的时攸隰。
脸臭得比下雨的云还要阴,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穆以姌想起自己故意挂掉的电话,估计时攸隰是生气来兴师问罪的。
她抓了把头发,差不多眼角的余泪也被吹干了才从地上爬起来,恰好男人几个大跨步就到了跟前,穆以姌冷着一张脸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又让人跟踪我——”
“呼!”
没说完的话断在时攸隰承重有冲击的拥抱里,穆以姌愣着,耳边是男人粗重呼吸,以及透过单薄外套都能感受到的男人身上的湿润。
刚刚虽然下雨,但也不大,他是怎么湿成这样的...
时攸隰紧紧埋在穆以姌的肩颈里,贪婪又急促地呼吸着她的味道,鼻梁抵在她侧脸的软肉蹭着,语气是惊惶过后的失而复得。
“还好..”
“还好找到了...”
“......”
“我以为你又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
穆以姌呼吸一窒,心口的某个地方像被针戳出了一个口子,又麻又酸。
时攸隰说着说着带上了点恼意,恶狠狠地咬了口那莹白的耳垂。
“这样的想法你想都别想!”
“现在我要找到你,比找便利店还容易!”
“…”
穆以姌闻着他身上透出的凉气和微微的汗味,突然明白过来,是啊,艾倪给她的那条定位手表被磕到松了锁扣,早就被她脱下来了。
所以时攸隰是一路找了她很久,才找到她的。
...时攸隰以为自己又不要他了?
那为什么一下午都不给她打电话,甚至一条短信也没有,之前就算是有小吵小闹,这家伙也会当作无事发生一样,用任何手段闹着她,让她不停注意他。
可今天..偏偏在她最突然想要和他吵闹的时候,这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好不容易升起来的那点温情又灭了个干净,穆以姌挣开他的双臂,带着自己都说不清的郁闷,就是无端想要对他发脾气,冷嘲道:“我还能去哪,你找我干什么嘶——”
时攸隰抬着她的下巴,拇指按上女人的左脸,那旋转的璘璃的玻璃光一下又一下闪在时攸隰的眼底,足以让时攸隰看清她藏在发丝下的红肿皮肤,还有那明显就是哭过的脸,也足以让穆以姌看清他墨黑的眼瞳里瞬间涌起的戾气。
“谁打的。”他沉冷着问。
穆以姌扭了扭肩膀,没扭动,嘴硬:“...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时攸隰呵笑一声,用力按了下去,看穆以姌疼得吸气,他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撞五指山了是吧。”
“......”
明明被打的是她,凭什么他还先冲她发脾气?
穆以姌气得拍开他的手,“我爱撞哪撞哪,我撞四姑娘山也跟你没关系!”
时攸隰没耐心跟她扯,把人压在怀里就要抱走,“你不说我也查得到!”
男人这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眼前乱发一通脾气,再一看那边父母笑盈盈的合照,穆以姌嘴角一拉,排斥地推搡着男人。
“现在知道了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你”
时攸隰一滞,有些错愕地睁大眼,下一秒压着穆以姌的小腿窝直接托着人屁股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抱起来。
“啊!”穆以姌重心一晃,两手紧紧扒着时攸隰的衣领,撑着他的肩膀低叫:“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是哪!能不能要点脸!”
时攸隰仰着头看着她,对她的指责自己伤风败俗的话充耳不闻,就问:“姐姐…是在怪我下午没给你发消息打电话吗?”
“…我”穆以姌一噎,她也不知道慌什么,抿唇:“你胡说八道什么!放我下来!我数三了啊!”
“三!”
时攸隰继续试探:“姐姐是不是在生气我一下午没找你?”
穆以姌薅住他的头顶发:“二!”
时攸隰了然:“所以姐姐一下午都在等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
“…一!” 穆以姌忍无可忍,手举起来就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拳头没落上,嘴巴倒是被堵上了。
“…”
穆以姌见鬼地瞪着面前一言不合就把嘴皮子怼上来的男人,她呸了一声狠狠推开时攸隰,“你,你是疯了!没看见这在哪吗!”
“要发疯滚远点!”
时攸隰一动不动,被她又打又骂也不管,脸被抓得变形都在笑,“所以姐姐是想了我一下午么?”
“姐姐原来这么想我啊…姐姐喜欢我缠着你?”
他神经质地自问自答:“嗯,姐姐就是喜欢我缠着你!”
“姐姐就是喜欢我!”
穆以姌一把抓上他的脸,男人挺拔的五官挤作一团,还能依稀可见的变态上翘的嘴角。
“我不喜欢你!鬼才喜欢你!你大半夜来这就是来发神经的?!”
她动手还不够,见时攸隰不松手,她还动脚,膝盖一抬,时攸隰立马掐着她腰侧的软肉一捏。
“唔!”穆以姌极怕痒,低叫。
时攸隰贴着她的脸,手下不停,“嘶,这儿可不能乱踢,它现在脆弱得很,姐姐踢坏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什...你?!”穆以姌被他的浑话当头一棒,她原本的手被拉着 an 上去,穆以姌的脸瞬间红了,也不顾场合惊叫:
“淦!”
“时攸隰!”
时攸隰握着她的手,“嗯,淦,以后在淦,今天先不行。”
“知道为什么吗?”
穆以姌觉得时攸隰是彻底发疯了,正想着要不直接一招击敌,捏死他算了的时候。
她摸到了一个粗糙的东西,好像纱布。
她一愣。
居然还骚包的绑了个蝴蝶结?!
时攸隰还像个采蜜的蜂一样不停嗡嗡:“知道为什么我安静了一个下午吗?”
他看着满脸荒唐的穆以姌,说得毫不避讳:“我们下午吵架了,你不理我就走了。”
穆以姌已经习惯他一句话一个话题,自然切换脑回路:“…明明是你要吵。”
时攸隰自顾自地说:“我讨厌跟姐姐吵架,还是因为那该死的破药。”
穆以姌:“我都说了我只吃过一次。”
时攸隰拉平嘴:“可你还是吃了不是吗?说到底,姐姐还是不相信我,你觉得我还会像以前一样逼你怀孕。”
穆以姌抿嘴,她有些莫名,时攸隰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跟她在陵园父母面前翻下午的旧账是吗?!
她不想听了,尤其在父母面前,现在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介绍他,抽出手就想走人,可时攸隰按住了她的手,往那蝴蝶结纱布上蹭。
时攸隰带着她描摹,声音很低,“但是没关系,我把源头解决了。”
“……”
穆以姌懵逼两秒,猛地瞪大眼,意识过来。
“你不会…”
“嗯。”时攸隰凑过去跟她鼻尖相抵,“我把问题解决了,我们以后不会再因为这个吵架了。”
像是对自己解决的手段极其满意似的,男人兴奋地埋蹭她的脸到胸。
穆以姌简直难以置信,“所以 …你一下午就去干这个?就为了…”
就为了不再让她吃药就去极端地做了手术?
所以官识延才会给她打那么多通电话和消息,这简直是…
“你真的是,时攸隰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时攸隰轻笑:“考虑了啊,我要的后果就是要你对我无所顾忌的信任。”
“…”穆以姌彻底哑然。
“啊~也没全考虑到。”时攸隰脸上闪过一抹不满,“我没想到居然要禁欲半个多月,姐姐好难受怎么办?”
“你帮我揉揉~”
穆以姌跟被电了一样:“什么怎么办?!你活该!”
她真的是服了!
这人的变态简直没有下限,只有下贱!
时攸隰被骂了也笑得没心没肺,下巴抵着她的胸,托抱的姿势举了这么半天了还不想松手,“嗯,我活该,我道歉,所以姐姐能不能看在小时攸隰受伤的份上原谅我下午没给你打电话的错?”
“…”
他盯着女人未消的红眼和变得越肿的侧脸,眼里一暗,“没有看家狗在,那群人就敢欺负你了是吧。”
时攸隰不用多想都知道这一巴掌是出自谁的手,他了解穆以姌的脾气,知道她容易心软,对待没有关系的人还算强硬,但对待有点关系的人就尽是留情。
穆以姌别开脸,“…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先走吧,我——”
“怎么没有别的事啊。”时攸隰手一松,把人放地上站好,右手跟她左手相牵。
穆以姌被他牵着整理好衣服,男人明明比她狼狈多了但靠着那张脸,狼狈感居然诡异变成了松弛感。
自己被他牵着走到墓碑前,跟照片上的两人面对面,穆以姌愣了愣。
“跟爸爸妈妈聊完了吗?”时攸隰问。
穆以姌嘴比脑子先反应过来:“聊完了吧…不是,你叫谁?”
时攸隰也没回答她,捏了捏她的手,身子一矮跪了下去。
穆以姌一惊,“你做什么?!”
“爸爸妈妈,初次见面,我叫时攸隰,是…”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脸色摆正,音肃严容地继续道:“是姌姌的新婚丈夫。”
“……”
穆以姌听着他故作老成的语气和表情,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出声打断时攸隰一句。
积年不变寂静的陵园终于有了点跟以往不同的地方——这次她身边有了别人。
陪着她一起跟父母说话的人。
“很抱歉这次只能跟爸爸妈妈说这么短的时间,但是请原谅我有点着急。”时攸隰脸上挂着柔笑,牵着穆以姌的手摇了摇,“爸爸妈妈看到她脸上的伤也急得不行了吧,但没关系,以后我来替你们给她撑腰,我来负责穆以姌的一切。”
穆以姌眼睫一颤,别过头去。
脚边的男人又说了几句才站起身来,将她拉到胸前,“还有要说的吗?”
穆以姌心绪全无,她摇头。
“那爸爸妈妈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跟姌姌一起来见你们。”
“……”
穆以姌看他弯腰把穆以姌拿出来的那些照片都给收拾好,目光在照片上没有过多停留,又用手擦掉钻石城堡上的水珠,像个老妈子一样收拾好才牵着她往下走。
陵园很大,时攸隰带着她踏着阶梯熟门熟路地朝侧门走,穆以姌回头看了看,只能看见夜色里隐隐漏出的彩色光斑,她没忍住问身边的人:“你刚刚为什么要叫…爸爸妈妈?”
穆以姌就没听过时攸隰这么乖巧地称呼过哪个长辈。
她敢肯定时攸隰都没这么叫过时言和白笙笙。
时攸隰盯着她脚下的水潭,不以为意:“我当然跟着老婆叫,姐姐怎么叫我怎么叫。”
她不知道,她晚上睡着的时候喊过很多次。
“……”
所以是她刚刚哭得太大声被时攸隰听见了?
穆以姌脸上发燥,想挣手挣不开,就跟着时攸隰来到侧门停着的车前,“...现在要去哪?”
没等时攸隰回答,车子的驾驶座下来一个男人。
“夫人,先生。”
穆以姌一看,打招呼:“时节晚上好。”
“夫人晚——”
时节点点头,正想回话呢,就被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刺了一哆嗦。
等他循着看去,时攸隰已经托着女人的腰把人抱进车里,车门一甩,带劲的风顺势给他一巴掌。
时节:“.....”
算了,钱难挣!
老老实实上车当司机,他眼睛不敢乱看,问后座的人:“先生夫人咱们去哪?”
时攸隰把披肩抱住娇小的人,还不满意,直接把人抱过来放腿上。
“你干嘛啊!”
“冷姐姐,车上就一条毯子,抱抱好取暖。”
“…”
时攸隰从小冰箱里拿出冰块包在湿巾里,小心地压在穆以姌的脸上,这才回答时节道:“领人,去温宅。”
穆以姌被冰得脸都僵了,“去温宅干什么?”
时攸隰跟抱娃娃一样满足地趴在她肩上,低哑的声音震得穆以姌不住缩着脖子,红了一片,他看着那粉白的肌肤,没忍住咬了一口。
“还能干什么,主人被疯狗咬了,我这护主的不得去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