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哥!”
“暗哥!”
“暗哥!”
雨中跑来几个披着校服的长明一中学生,一过来就跟黑社会一样赔笑问好。
其中有个现眼包林青蕊还认识。
张哲远。
初中的时候跟林青蕊念一个班,每次发试卷,他、林青蕊和周朝常常一站就是半节课,林青蕊是被老师天花乱坠夸半节,张哲远和周朝是被老师噼里啪啦骂半节。
周朝现在没在一中,去了师大附中。
学校是半私立性质,都是些富家子弟。
初中时,张哲远和林青蕊差不多高,甚至林青蕊还要高一些,现在死小子跟雨后春笋似的,拔地而起,好像矮了就要发配去垫桌脚一样。周朝一直都很高,听说现在更高了,在附中那种遍地富二代的地方也混得很开。离开林青蕊,他似乎开心多了。
张哲远拧干校服,一脸丧气对着门口抽烟的男生解释:“服了,李嬷嬷又罚我们扫地,真是越来越歹毒了。”
“李嬷嬷”是高二混混班的班主任,张哲远等人私底下都这么叫。
后面的人爆笑,“谁让你说她老公像河童的?”
张哲远更来气了,“你们不也说像?她老公跟在她后面就像儿子跟着妈,说河童算好的,我还没说像武大郎呢……咦,暗哥,你后面是谁啊,今天不是叫连诗雨她们出来唱歌么?”
后面的人一听有新妹子,立马踮脚往里看。
林青蕊则望向黎暗,看几人的态度,她终于明白了,眼前蛇一样的漂亮男生就是最近从师大附中转来的风云人物,叫黎暗。连留两级,十八岁还发配来念高二的神人。当然,大家讲的最多的不是这个,他家开娱乐城的,据说原先是道上的。
不好惹。
混混班的也就只对他恭敬了。
黎暗淡淡道:“闹什么,不认识的,她恰好在店里躲雨。”
一群男生暧昧地笑。
林青蕊默默用目光抽他们嘴巴子。
张哲远心急如焚,这个年纪的男生要么还没开窍,要么急得跟猴一样,“让我认识认识,我们不就认识了!”
大家哄笑,拱着张哲远往里挤。
“哎,你们在干什么呀?”
几个打扮靓丽的女生一惊一乍撑伞跑来,打头的连诗雨撑的透明雨伞,一身千禧年风格的辣妹打扮,显得腰细腿长,特别出挑。
今天周五,不用上晚自习,得知要跟黎暗出去玩,她特意跑到附近理发店洗了个头,还加五块吹了造型。
连诗雨在学校里也很有名气,不过不是好名声,一般男生说起来都会心照不宣地坏笑。
女生掖了掖不到膝盖的牛仔短裙,一收伞便挽住黎暗手臂,余光漫不经心往里飘。
看到林青蕊冷傲明艳的脸后,止不住皱眉。
“黎暗,她是谁啊。”
黎暗,“不认识。”
连诗雨目光滞了滞,笑起来,“那我们走吧。”
“今天去不了了,我妈找我。”
“啊,这样啊……”连诗雨小声嘀咕,欲言又止,本来就贴得紧现在更是要完全挂在他身上了,一点不怕吊带衫走光。
黎暗一点没有爽约的歉意,反而问道:“你晚饭吃蒜?”
连诗雨顿住。
黎暗吐出烟,轻佻地笑,“太近了。”
……
张哲远莽莽撞撞站进来,脸上的笑还乐呵呵挂着呢,一看是林青蕊,跟见了阎王一样,瞬间铁青,“我擦,是学习机,兄弟们快跑!”
小升初,林青蕊是状元。
初升高,林青蕊还是状元。
张哲远这辈子听到林青蕊三个字就心肌梗塞、ptsd,更别提初中毕业后又看到“学习机”本人了。
猴样的瘦高男生一脸后怕地蹦出三米远。
众人笑起来,推搡他,“要不要这么怂啊,一个女生把你吓成这样。”
张哲远急死了,“林青蕊啊,我擦,你们不知道吗?”
“谁啊?”男生们根本不当回事,看林青蕊静静坐着,明艳又大方,只想逗她多说两句。
张哲远去抱黎暗的手,一脸害怕,“你们这群色欲熏心的笨蛋,真是不怕死……暗哥,你刚转学过来不知道,她是我们学校的特级保护动物,体育课她林青蕊想上就上,不上就不上,吃饭都能走教师通道!惹了她,随便告一状,年级主任能跳出来吃了我们!”
众人沉默片刻,渐渐想起,学校是有这么一号“大熊猫”,随即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因为成绩太好,名声远扬,当初一中为了抢她,还差点和省里重点高中的老师打起来。
黎暗挑眉,“哦?凭什么?”
不等其他人解释,林青蕊平淡清晰的声音传来,“因为我会是后年的省状元。”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哲远一摊手,一脸“看吧看吧,都说了离她远点”的表情,转身又扯着嗓子讥讽道:“林青蕊你还是那么目中无人,怪不得下雨也没人送伞,你这种女人,活该孤独终老!”
临近八点。
天色越发暗了。
女孩勾了勾耳后散落的发,垂下脑袋,片刻,又扬着无所谓的笑说道:“凭你的长相应该比我孤独。”
一句话,张哲远差点哭了。
一帮男生围着他哄,自觉或不自觉离开“学习机”的攻击射程,成绩好、家里有钱、长得漂亮还嘴毒,什么顶配版灭绝师太。
雨小了点。
被连诗雨死死挽住手臂的黎暗垂首点烟,琥珀色的眸光无声流转,好似在笑,又好似没有。
林青蕊盯着淋湿的帆布鞋鞋面,并没有看他。
一行人吵吵嚷嚷离开。
终于一点也听不到了,只剩茫茫的雨声还在敲。
林青蕊等了等,拨通林知无电话,原本答应来接她的老爸连连道歉,说司机今天生病,让她打车回家。
“不是说你来接吗?怎么推给孙叔了?”她总是能迅速抓住别人的漏洞,这种敏锐,其实不太好,人要快乐,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不仅两只眼都睁着,心眼还睁得特别大。
林知无沉默片刻,在电话里恍然道:“哦,是爸爸记错了,我现在还在谈事……”
林青蕊挂掉电话,无名火蹭蹭冒。
这么大的雨怎么打车?张张都是满员。
做不到就别答应啊。
女孩气愤地撑住下巴,侧身看雨,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冷静下来后又给林知无发信息:爸,你谈事吧,我坐公交回去,少喝点,别又像上个月一样搞到胃出血。
林青蕊从小都是拗脾气,但现在也学会了体谅大人的不诚实和不容易,有什么办法呢,妈妈走后,她……只有爸爸了。
小卖部老板娘吃完饭,一放碗筷,拎来一把黑色长柄伞对林青蕊说道:“小同学,天晚了,你撑这把伞回家吧。”
“谢谢阿姨,那我就不客气了,下周上学过来还。”
“不用了,这是刚刚买烟的男同学留下的,你们一个学校,带去学校还他吧。”
林青蕊一愣,不想接黎暗的东西。
回过神来伞已经塞到手中。
黑色长柄伞撑开,略重,单手握持挺吃力,好在伞面宽大且结实,能抵住四面八方袭来的风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还有一股不明显的,从伞里散出的甜香。
是桂花。
林青蕊凑在伞柄闻了闻,确认无疑,随即皱眉。
一把男生用的黑伞,怎么会沾上桂花香呢?
她想着,脑海又浮现黎暗靠在货架抽烟的剪影,颈部的曲线脆弱纤细,好像随风飘摇的花茎,一不小心就折了,可琥珀色的眼又那么兽性……
虽然不想承认,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叹:这男的怎么这么会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