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夹着红虫在喂鱼。
老妈在跟朋友煲电话粥。
只有苦逼的张哲远跪在地上擦地,他妈有洁癖,他爸有懒癌,于是家务的重担全都落在男孩单薄的肩头。
他倒跪着擦到门口,门铃响了。
张哲远爬起来开门,本就劳累的心直接停了几秒。
“我靠……”男生五官乱飞,眼睛瞪得比他爸的宝贝金鱼还圆,“林青蕊,你搞什么?”
“离家出走。”
“啊?!”
“让开。”
女孩拎着行李箱进来,他那凶残的妈一个闪现,找出拖鞋,他那悠闲的爹笑呵呵问她吃过晚饭没,家里还有荷叶鸡,配上他特制的蘸水,要多好吃就有多好吃。
于是林青蕊穿上毛茸茸的拖鞋,行李一放,大咧咧坐在他家客厅吃鸡。
张哲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吞吐半天,说了句,“不是,大姐,我刚洗的碗……”
林青蕊瞟他一眼,继续吃。
张哲远无语凝噎,恨不得用抹布捂死她。
当晚,卫楚就把儿子请出卧室,重新铺过床单被褥,让林青蕊睡进去,怕她冻着,开了电热毯还不够,还把客厅用的暖风机也搬进去。
张哲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尘埃落定后,指着自己问道:“不是,妈,她住我房间,我住哪?”
“书房不够你住吗?”
“那张床只有一米八……你儿子的脚都伸不直。”
“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没吃过苦头才会成天跳,看什么看,几点了,自己去抱被子,明天不用上课啊?”
“不是,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单位充话费送的。”
张哲远的嘴巴无力的张合,不敢跟老妈大小声,便朝老爸投去央求的目光。男人点点头,脸上漾起回忆的余晖,“当时你妈说多充点,送个贵的,我抠门,舍不得,这才有的你。”
要不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张哲远何德何能集齐这对卧龙凤雏。
“不是,妈,你也太惯林青蕊了,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离家出走,你也不问问她发什么癫。还有爸,我白天说要吃鸡,你非让我先把剩菜吃完,剩菜还有这么多,你怎么不叫她吃!”
卫楚指他,“你再叫?”
张哲远嗷了一声,叫是不敢叫的,认命去爸妈卧房抱被子,然后在书房狭窄的行军床上一边哆嗦一边骂林青蕊是狗。
第二天。
张哲远差点没起来。
元旦收假了,可他的身体还没收假,只想赖在被窝,闹钟响了几回,他都摁掉,最后是林青蕊忍无可忍进来,掀开被子,让他娇嫩的肉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嘶,你要死,林青蕊,滚回你家去!”
“楚楚阿姨——张哲远尿床了。”
“啊!”
张哲远爬起来往身下一摸,干的,刚刚还睡眼惺忪,现在彻底清醒,但,精神也在崩溃的边缘。
“我都几年没尿过了,你才尿床!”
“哦。”林青蕊把衣服扔给他,催促道:“快点,早读要迟到了。”
“我又不上早自习……”
张哲远咕哝两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静悄悄的,一点也没有了。无他,卫楚握着蓬松的鸡毛掸子站在林青蕊身后虎视眈眈看着他。
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好想去当流浪狗。
张哲远穿好衣服,生无可恋吃完早饭,同林青蕊来到一楼。他推出单车,左掏掏,又掏掏,从屁包里摸出一枚灰蒙蒙的钢镚递给林青蕊,“我骑车,你到门口坐公交。”
林青蕊掏出两枚扔过去,“我骑车,你去坐公交,空调的。”
“啊?!”
张哲远气得头发都跳起来。
公元2009年,通讯小区,来自老钱家族的林青蕊和工人之子张哲远爆发史诗级自行车争夺战。
双方损失惨重。
林青蕊被咬了一口。
张哲远的脚趾肿了起来。
最后林方取得决定性胜利,为避免张方的反抗情绪高涨,双方又在遛弯大爷的见证下达成了自行车共用协议:林青蕊取得驾驶权,张哲远取得后座乘坐权。
清晨的街道。
女孩骑车载着比自己高许多的男生驰骋在非机动车道。
张哲远开始还很抵抗,后来逐渐享受,甚至还学会了用她的身体挡风。
他是适合当娇妻的,只是生成男儿身。
“林青蕊,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跟我爸闹翻了。”
“林叔脾气那么好,你点他胡子了?”
“……”
“好吧好吧,不问了,你别骑那么快,我还不想投胎……想在我家住几天啊?”
“住到寒假吧。”
“啊?”张哲远抱着她的书包,一脸惊愕,“那图图想你怎么办?它一只狗独守空房……”
“你去我家把图图牵过来。”
“哦,其实小狗狗只要有吃有喝就好,它不会想你的。”开玩笑,图图大魔王的破坏力,也就是林家住别墅才能养得住,放到他家来,一天就能把他老爸的鱼缸和盆栽全部霍霍干净。
张哲远隐约猜到和黎暗有关,但他人微言轻,说不起林青蕊,更不可能没大没小去说她老爸。
当然,黎暗他也说不起。
那哥自从和林青蕊在一起就像猪油蒙了心,任凭他怎么编排林青蕊的霸道和凶残,他也只是似笑非笑听着,很爱听的样子,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林青蕊有病。
黎暗也有病。
他一个正常人只能躲远点。
……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半个月。
林青蕊住到张哲远家,美其名曰帮忙补习,张哲远爸妈不仅不撵她,还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搞得张哲远本来每周只用补习一天,结果现在天天都在补,狠狠学习了起来。
期间,林青蕊舅舅出差公干,顺道过来给外甥女送木雕。
那场面,现在想起来,张哲远都牙齿打抖。
苏秉翰坐在张家同林青蕊交谈,讲的都是些长辈会讲的套话,跟他爸妈一样,一句都没问林青蕊为什么离家出走,可张哲远愣是在旁边看得腿软。
苏家人有股书卷气,老老少少不仅长得不错,文艺气质也十分突出。
可要是觉得他们家的人不过是花瓶,那就大错特错。
苏秉翰摘下帽子,臂里挽着墨绿色外套,垂首沉默的那几分钟,就连向来胆大包天的林青蕊都肉眼可见地挺直了背。
她一紧张就这样。
上一次绷紧皮子还是周朝受伤住院。
要不是卫楚插话,说马上期末考了,是她求林青蕊留下来多帮帮张哲远,苏秉翰恐怕还得再沉默几分钟。
送走大佛,张哲远凑到林青蕊身边,声音细得像只老鼠,“你舅舅好像生气了。”
“嗯。”
“我还是头一次看他生气。”张哲远抿抿唇,拉出一个鸡贼的笑,“你再不回家,要是你外公也知道了,我看你怎么死哟,林青蕊。”
林青蕊瞥他一眼,“某人这次期末要还是不及格,日子才叫好呢。”
张哲远笑不出来。
尤其是当他发现老妈又去大市场批发了一箱鸡毛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