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忠很受刺激。
以前他可都是同龄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不管是读书还是做事,全都是一骑绝尘,独领风骚,深受周围小朋友的羡慕和嫉妒。
没办法,就是那辣么有才,就是学习出类拔萃,就是轻轻松松就能把许多同龄人甩出好几条街。
天才,注定都是孤独的,也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魏元忠表面很谦逊,内心却很孤傲,任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傲娇属性。
也就是在考入了国子监之后,面对着许多与自己相同属性的同窗时,魏元忠才渐渐收起了他孤傲的小尾巴,才开始以正常人的心态在国子监内与其他天才同窗正常交流,才真正地有了一些可以平等对话的挚友。
在国子监内,大家都是天才,水平仿佛,就算有人再牛批,也不会把他们甩出太远,依然能够做好朋友,这就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是一旦出了国子监,再次面对外面的同龄人时,以往的傲娇属性就会不由自主再度回归,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在内心里瞧不起那些在才学上远不如他们的人,这是骨子里的骄傲,可能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魏元忠亦是如此,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哪怕是面对着废太子与晋阳公主时,他也只是始终只保持着表面上的谦逊,是对他们皇家身份的一种天然敬畏,并不是自己不如他们。
在内心里,魏元忠却从未低头。
晋阳公主一个女孩子也就罢了,他不屑于去跟一个女童比较。
而李丰满这个废太子,更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做菜好吃点之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从一开始,魏元忠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嗯,智商上碾压一切的优越感。
但是现在,这种优越感被李丰满一个不经意间的装逼给打了个粉碎,魏元忠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骄傲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地上,使劲儿地摩擦摩擦再摩擦,皮肉摩烂,血水四溢。
李丰满写《三字经》与《弟子规》的时候,魏元忠并不在现场,没有什么亲身的体会,他一度以为这是李丰满借助以前太子的身份在无耻的抄袭剽窃,很不齿李丰满的为人,也不认为他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可是这一次的《声律启蒙》魏元忠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与《三字经》、《弟子规》那样的蒙学不同,《声律启蒙》可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系统规则地讲述声韵格律的各种训练与应对方法,在它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类似的作品。
它的出现,绝对是开了历史之先河,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部传承之作!
别说那些懵懵幼童,就连他这样的国子监生,都能从中受到前所未的启发与启迪,《声律启蒙》的作用与伟大可见一斑。
这样的封神之作,受众范围如此宽广,如果以前早有问世,不可能会这么默默无闻,李丰满就算是想抄,他也得有地方去抄才是?
没有哪位文学宗师,会甘愿把自己呕血之作拱手让给他人,尤其是这种足以流传千古、史上留名的传世传承之作。
如果说以前可能是慑于李丰满皇太子的身份,敢怒不敢言,但是现在,李丰满的太子身份已然被废,以前的威胁自然烟消云散不复存在,若真是抄袭剽窃,定然会被人揭穿举报。
但现在的问题是,别说是现在的《声律启蒙》,就连已经流传出去并被朝廷公布全国推广的《三字经》与《弟子规》,也没有任何一个文士大儒跳出来揭露暴光。
这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之前李丰满所拿出来的那些部部都能称作为经典的文学着作,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出自李丰满本人之手,而并非外人所非议的那种可耻的剽窃。
“东家之才,真是让人钦佩!”魏元忠满嘴苦涩地恭维了李丰满一句,这是魏元忠头一次说出这种在才学上低头的话语,以前这些话可都是他在听别人对着他来说讲。
“呵呵,过奖了,过奖了,本老爷并没有你说得那么优秀,也就是比寻常的才子强了那么一丢丢而已!做人嘛,一定要谦虚,不能太招摇,低调,低调!”李丰满得意地谦虚了两句。
《声律启蒙》确实很牛批,但是它的名气却远没有《三字经》那样脍炙人口,人尽皆知。
不过李丰满却很理解魏元忠对《声律启蒙》为何会如此推崇,甚至有把《声律启蒙》给抬高到比《三字经》还要牛批的一个层次上去。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个人的感悟不同而已。
《三字经》再厉害,也不过是给小孩子启蒙用的读物而已,对于已经是成年人的国子监生来说,作用寥寥。这就像是给一个大学生去看一本幼儿园的教材,哪怕那本教材能秀出一朵花来,也势必不能引起大学生太多的触动。
定位不同,所造成的结果自然也就会有所差异。
《声律启蒙》就是如此,这本书虽然也有启蒙二字,但它的受众范围却是老少皆宜,不管是刚识字的孩童,还是已经学有所成的成年书生,都能从中受到启迪。
魏元忠之所以会有现在这般姿态,就是因为他已经从《声律启蒙》上得到了益处,所以才会这般迫不及待地催更,想要早点儿看到剩下的那二十九篇。
“东家真是太谦虚了!学生佩服!”魏元忠再次违心地奉承了一句。
对于李丰满这种臭不要脸的自夸行为,他早已习惯。
原本,内心无比傲娇的魏元忠是最瞧不起这种喜欢夸夸其谈不停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粗鄙之人。
以往碰到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秀优越,魏元忠总是会想尽各办法让其出丑,撕开他外在的伪装,将其按在地上使劲地摩擦,让其内心中的粗鄙与自卑尽数暴露在人前。
但是这一次,面对着一天能写出十篇《声律启蒙》的李丰满,魏元忠再也傲娇不起来,除了直接认怂,听之任之外,他的内心竟无半点反抗的勇气。
“呵呵,小伙子不错,有前途!”李丰满极为赞赏地看了魏元忠一眼,被未来的三朝宰相这般吹捧恭维,简直不要太爽。
“不过,你再怎么拍本老爷的马屁也没用。”李丰满突然话锋一转,道:“莫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该干的活儿一样也不能少,现在麻溜儿地给我到店里帮忙去!”
一句话,魏元忠瞬间败退,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晌午,又到了他到知味轩去当店小二的时间了。
刚刚思考下联有些入迷,竟然不自觉地又把自己给当成了学富五车的国子监生,竟想在废太子与晋阳公主的跟前透优越,浑然忘记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以劳抵资的店小二,除了要教授李府中的这些小朋友读书之外,端盘子洗碗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冲李丰满与晋阳公主拱了拱手,魏元忠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出了院子,临走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惦记着《声律启蒙》剩下的那二十九篇。
“这个姓魏的书生好像还真有几分才学,想来在国子监中当也不是无名之辈。”
看着魏元忠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晋阳公主轻声向李丰满提醒道:“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这么没有骨气,为了几分口腹之欲,竟然屈身为奴为仆,这很不合常理。大哥,你真的不觉得这个人很是可疑吗?”
“安啦安啦,为兄我可是火眼金睛,精明得很,没有人能骗得过我的眼睛!”
李丰满又开始了他吹牛皮的日常,大咧咧道:“管他有没有可疑,免费的劳力送上门来,凭什么不用?况且我对这个魏元忠知根知底,借他九个胆子,他也不敢耍什么坏心眼儿!”
李丰满很自信,自家的老祖宗他还能不了解?虽然长得歪了点儿,心眼儿多了点儿,但根还是正的,绝不是那种偷鸡摸狗之辈。
更重要的是,从一见面李丰满就点出了魏元忠的根脚,摸出了魏元忠的老底,这样一个聪明的老祖宗,岂会想不到这其中的意味?
“大哥心中有数就好。”见李丰满如此自信,晋阳公主终于不再劝说,思绪一下又回到了对对子的游戏上,兴致盎然道:“大哥,你再来教我对对联好不好,我很喜欢这个游戏!”
“好啊,那为兄再来收个上联你对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