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宁手僵在空中，苦涩在胸口翻涌，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我……”
无力和愧疚感遍布全身。
桑余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紧紧拉住桑凤萍的衣服，脸上满是恐慌，“我不认识他们。”
桑凤萍揉揉她的头安抚，“没事，别怕。”
桑余声音怯怯：“能不能让他们离开我们家？”
季菀宁心如刀绞，极力忍住哭腔。
桑凤萍哄桑余，“你先去房间写作业好不好？妈妈晚点跟你解释。”
桑余心里不安，犹豫片刻，点点头，转身往卧室跑。
房门关上，客厅陷入短暂安静。
桑凤萍压低声音，“孩子你们也看到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而且她很敏感，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你们。”
季菀宁整理好情绪，快速冷静下来跟她商谈：“桑太太，我很感谢你收养我女儿，我也知道，你很爱她，舍不得和她分开。”
“但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也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当初如果不是意外，她应该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所以我请求你，让她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会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你想要什么我们也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当然了，你依然是她的妈妈，你可以随时来看她，或者你也可以跟着我们回季家，这些都可以商量。”
季菀宁说了很多，试图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式劝服对方，混迹商场多年，她知道怎样的谈判最有说服力。
桑凤萍沉思顷刻，“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一切应该以孩子的感受和意愿为先，只要她心甘情愿接受你们，我尊重她的选择。”
乔明辉看向她，“你能理解我们，我们非常感恩，所以能不能请你好人做到底，帮忙做做孩子的思想工作？孩子跟你生活这么久，和你最亲近，我想她一定会听你的话。”
桑凤萍捏紧手心，默然不语，让她劝女儿离开自己身边，未免太过残忍。
乔明辉继续道：“如果孩子跟着我们，她可以享受最好的教育和生活环境，你也可以不必如此辛苦，我们作为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就是希望孩子过得好，你说对不对？”
这些话让桑凤萍为之动容，她的确给不了桑余很好的条件，这是事实。
“我收养她从来就不觉得辛苦，她很懂事，是个乖孩子，正是因为这样，更要顾及她的感受……我会找时间跟她聊聊，至于结果怎么样，看她自己的决定。”
“好，谢谢你。”乔明辉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桑凤萍伸手接过，轻轻点头。
季菀宁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两百万，请你一定要收下，感谢你为孩子所做的一切。”
桑凤萍愣怔，一出手就是两百万，果然不是一般家庭。
“钱我不能收，收养她是我自愿的，她陪在我身边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没理由收这些多钱。
她没什么亲人朋友，年轻时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被伤得很深，后来一直没有再找对象，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但很喜欢孩子，机缘巧合下收养了桑余，让她平淡乏味的生活又有了盼头。
季菀宁：“你收下吧，不然我们过意不去。”
桑凤萍依然拒绝，“我真的不能收。”
若收了这笔钱，倒显得她在卖女儿。
季菀宁没辙，只好作罢。
该说的已经说完，乔明辉礼貌辞别，“今天是我们打扰了，我们就先走了，一切拜托你。”
“嗯，慢走。”桑凤萍送他们到门口。
季菀宁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望着卧室的方向。
-
桑余趴在书桌上胡思乱想，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被人丢弃的小孩，没有爸爸妈妈，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出现。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喜欢现在的妈妈，不希望任何人来破坏。
走神间，房门被推开。
桑凤萍走进来，喊了她一声：“余余。”
桑余转头，从椅子上下来，跑到她跟前仰起头问：“妈妈，他们跟你说什么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她眼眶湿湿的，瞳孔里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妈妈，你别丢下我，我会很乖的，我不想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桑凤萍心脏紧缩，蹲下来摸摸她的脸，“不丢下你，怎么会丢下你呢，你永远都是妈妈的乖女儿。”
桑余扑进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眼泪蹭在衣服上。
桑凤萍轻拍她的背，心里在滴血，却又不得不为她的以后考虑，“余余，你听我说，他们确实是你的亲生父母，当初发生了意外你才被送到福利院，他们不是不要你，他们也很爱你，所以现在想弥补你，希望你给他们一个机会，回到他们身边，多一些人爱你，不好吗？”
一听到这话，桑余哭得更伤心，“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啊。”
桑凤萍心疼地帮她擦眼泪，“他们答应我了，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我们可以天天打电话，听说现在的智能手机还能视频，在手机里也可以见面。”
桑余用力摇头，“我不要。”
她表现得很抗拒。
桑凤萍沉吟，“那如果我陪你一起回去呢？”
桑余眨眨眼，湿漉漉的睫毛随之颤动，“我们不分开吗？”
“嗯。”
暂时不分开。
等桑余习惯了，她再离开。
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怎么好一直住在人家家里。
-
两天后，桑凤萍主动联系乔明辉和季菀宁，约了家咖啡厅详谈。
一见面，季菀宁就着急询问：“怎么样桑太太，余余她同意跟我们回去吗？”
桑凤萍握着水杯，缓缓点头，“嗯，但是我要跟着一起去住一段时间，等她习惯了，我就会离开。”
一来是陪着桑余习惯新环境，二来她对季家人并不了解，不清楚他们家的情况，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会对孩子好。
季菀宁欣喜万分，一口答应：“好，当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