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黯淡了下来。
但是偏居长安一隅的萧寒府邸,却越加热闹起来。
尤其是在几辆最新式的萧家马车驶入后,这动静更是越发的大了起来。
在萧府周围的邻居,即使用被蒙着脑袋,也能清晰的听到从那大院里传来的各种各样的胡言醉语。
再加上偶尔响起摔盆扔碗的噪音,在这本该寂静的夜里更加让人难受。
“这帮杀千刀的!”
爬起身,朝着那个灯火通明的大院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
时隔几月,萧寒的邻居们看样子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萧家府邸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深夜扰民一次,这不是没有看不惯的人管过。
只是在上一个不信邪的被人抓着扔到了门前的树杈上后,便再没人敢做这出头鸟。
甚至就连理论,也只是在梦中理论,连上门的心都生不出来。
“怎么不喝死你们这群瓜怂?真要喝死,老子一定给你封红包!”怒骂了一句,隔壁家的老王蒙头就睡。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在蒙头的时间,他的小院里正有一道黑影掠过。
长安的夜是平静的,但是在这片平静下,却隐藏着无数的暗流涌动。
此时,在富丽堂皇的大兴宫中。
本该待在军营的李建成,正静静地往李渊的寝宫走去。
“禀陛下,太子求见……”
温暖的寝宫中,李渊刚刚沐浴完毕,还没准备好就寝,一个忐忑的小太监就急匆匆的走过来禀报。
“太子?快让他进来。”
打着哈欠的李渊听到是李建成来了,精神一振,根本就没做多想,直接挥手让小太监引他进来。
寝宫的大门被侍卫缓缓打开。
跟着小太监身后的李建成带着一身的寒气从外面进来。
不过,等他看到屋里的李渊只披着一件衣服等他的时候,又急忙返身将门紧紧关上。
李渊看到了李建成的动作,眼神中不禁露出一丝柔情。
人,永远都是亲疏有别的。
这就跟一只手上的五根指头都长得不一样一般,对自己如此,更何况对待他人?
别的且不说,在李渊心中。
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虽说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他始终,还是最亲近面前的大儿子李建成。
这也是不管李世民表现的多么优秀!李建成的太子之位也从未动摇的最大原因!
“建成回来了?快……快过来,让爹看看有没有受伤!”
激动的对儿子招招手,这一刻的李渊,表现得的跟普通人家,见到儿子归来父亲一样!看不出半点一国之主,九五之尊的模样。
李建成的眼圈有些发红,点点头,紧走几步来到李渊旁边,然后‘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颤声道:“父亲,儿好的很,没受伤!就是这些日子没见到您,心中想念的紧!”
“好,好!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看着跪在面前的李建成,李渊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自己的夫人窦氏走得早,他每当看到与窦氏最像的李建成,总会无端生出几分怜悯。
弯腰将李建成从地上扶起,李渊拍着他的肩膀动情的说:“父亲在这好的很!你在外面不用挂念为父,再说,我这还有世民在这陪伴。”
“弟弟??”
也不知怎么,李建成在听到李渊说起李世民之后,这身子竟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一样。
李建成的动作虽然轻微,但是仍没瞒过李渊。
李渊的手一顿,皱眉问道:“怎么?有什么事?”
“没,没事!”李建成侧过脸去,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李渊看到这样,心中疑惑更胜,慢慢的转到李建成面前,缓声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诉父亲!父亲给评评理!是不是世民因为这次平叛没去而心生怨念,所以在暗中给你添堵了?”
“不是……”李建成听到李渊这样说,脸上的苦涩之意更重,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父亲,二郎他没有给孩儿添堵!只是这一路走来,沿途的所见所闻让孩儿心中有些忐忑罢了。”
“忐忑?为何忐忑?”李渊眉毛一挑,跟着问道。
李建成咬着嘴皮:“这……”
李渊挥手道:“你我父子,无不可说之话,你尽管说就是,哪怕是错了,为父也不会责怪!”
“好……”李建成犹豫了一下,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对李渊道:“父亲,您最近久居长安,可能不知外面!如今在长安以外,尤其是在洛阳,河北,山东等地,世人只知二郎的凶名,根本不知父亲的仁慈!
孩儿这次大军过去曾试过:只要说是二郎的军队,所遇敌人无不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但要说是大唐熊罴之师,却会艰难困苦,寸步难行。”
等李建成说完,李渊脸色明显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咳咳,这些地方都是二郎最初打下来的,所以那些人畏惧他也是应该,建成你不要多心,让他人惧怕,并不是什么坏事。”
“嗯,孩儿并未多心!”
李建成抬头看了李渊一眼,然后低头继续说道:“二郎的战阵威名是他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敌人惧怕这自然而然!但是父皇你却不知,在外面,二郎却不光有着战场凶名!
孩儿曾走访市井,发现关于二郎的天雷相助!神龟现身!过血活人!这般种种神奇,在人们嘴里都广为流传!甚至在大军经过山东之时,都有范阳卢氏、荥阳郑氏之人向孩儿打听过二郎。”
“范阳卢氏,荥阳郑氏?”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渊明显沉默下来,脸上更是没了丝毫表情。
不过,对自己父亲知之最深的李建成却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已经着实戳到了他的痛脚!
其实,他刚刚说的什么威名,什么征兆,这其实都是今夜李建成拿来作为铺垫的!
他真正的杀招,就是在这最后一句!在这句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