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兄弟这里,自然是跟进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踢掉鞋子,往软塌上一躺,再喝一杯上好的清茶,萧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薛盼已经跟着段志玄的正室夫人去了后院,据说在后花园里有几丛牡丹今年早早就开了花,很是艳丽稀奇,不可不看。
房间里没了别人,段志玄也明显轻松了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把外袍解开扇了扇风,顺变露出里面黑熊精般的胸毛。
或许其他人没想到,这家伙头顶一根毛都没有,其他地方的毛,却不是一般的茂盛,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毛都迷路了,长岔了地方。
悠哉悠哉的呷了口茶水,萧寒把要在洛阳卸粮的事情跟段志玄说了说。
老段也不含糊,冲外面吼了一声,立刻就有小吏冲出去张罗卸粮存放等一概事宜,根本不用劳这两位再多费心。
“这次来哥哥这里,就留下多住两天吧!洛阳这地方,就是比长安舒坦!”
给萧寒添了一杯茶水,老段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对他嘿嘿笑着说道。
萧寒闻言,脸上也露出丝丝神往的模样,也不知是在憧憬洛阳生活呢,还是在想那家翠红楼。
只不过等他再一想到长安,这丝神往很快就变成了挫败。
“哎,不行啊!军令难违!今天卸完粮食,再好好休整一夜,明天就得继续赶路,谁知道这仗什么时候能打起来!早一天把粮食运到,就早一天放下心来。”
“明天就得走?”
听了萧寒的话,段志玄惋惜的叹了口气,大将出身的他自然知道军令如山这四个字,所以也不说再多留几天的废话。
“是啊,明天就得走。”萧寒又重复一遍,语气有些沉重。
在这句话过后,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良久,才看到段志玄缓缓抬头,看向萧寒问道:“萧寒,咱弟兄几个里,数你脑子最活泛,你说这场仗,能打起来么?”
听到段志玄突然问到这件事情上,萧寒却似乎毫不意外。
毕竟身为国朝大将,或许老段对别的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对这种足以决定国朝命运的战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握着手里的茶杯,萧寒并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慢慢直起腰,思索着说道:“这个……你也知道,像是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得准,不过有些事,你大概也看到了。
自前年开始,陛下一反前朝不许臣下带武器上殿的规定,不光准许武将带兵刃上朝,每天还引数百士卒在显德殿习武射箭,又起早谋划收复与突厥交界的苑君璋,朔方两城。
同时在这两年间,**厥国内连遭大雪,牛羊大批死亡,去年年底还爆发了***,六畜多死,就连战马,都断绝一半以上。
这还不算,在今年年初,突厥斥候传来消息:颉利可汗对内并没有赈灾,反而是穷征暴敛,以满足他的奢侈生活。
他的这些举动,早就已经惹得族内天怒人怨!估计颉利也看出了这一点,才突然发动对突利可汗的战争,企图把灾祸外引。
只是这一场仗他虽然打赢了,缴获却很少!这样的战争,对于突厥人当前的状况境遇是没有任何帮助的,最多只是把突厥内部的矛盾宣泄了出去而已!
等他们追击完突利回来后,就会发现自己该饿肚子的,依旧饿肚子!该没衣服穿的,依旧没衣服穿!除了打了一个胜仗可以吹嘘一下,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甚至会因为打这一次仗,失去春牧的最好时机,让这一年过得更加艰难!”
萧寒说的这些话很杂,涉及的范围方面更是很广!
看似毫无章法,但其中的每一句,都无不切中如今形势的重点。
这要是让朝中那些成天夸夸其谈的夫子们听到,八成会惊的下巴也掉地上:一个久在江南未归的纨绔,竟然可以比他们这些处在权利中心的人更加了解形势!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可笑。
一个在别人眼里的纨绔子,一个在他们嘴里的一根筋莽夫。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没有吹牛拍马,没有胡作非为,反而在认真参详着国朝的未来大势。
而那些所谓的忠贞文臣,朝廷栋梁。
此刻要不在忙着争权夺利,要不就在醉生梦死,两相比较下,简直无比的讽刺。
在萧寒冷静分析当前形势的时候,段志玄一直正襟危坐,认真倾听,甚至连其中的每一个字,都不肯随便放过。
这样一直等到萧寒说完,他又坐在那细细的想了半天,最终才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萧寒:“照你这么说,突厥大雪三年是天时!失去朔方是地利!四面树敌是人和!如今这三样,我们全有了!所以这场仗,一定会打起来的!”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萧寒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一字一句的说道:“至于你说的天时地利人和,我觉得还有必要再加上一条: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了,现在的我们粮草充足,兵精将广!完全无惧任何强敌。”
“那么,此战必胜?!”
段志玄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就连呼吸也有几分急促。
这可不怪他如此激动,毕竟自秦皇汉武以来,中原历朝历代,无不视草原民族为生死仇敌!
勒石燕然!封狼居胥!饮马翰海!
此举更是成为后世无数英雄将军人生的最高追求,但往往他们穷尽一生之力,也无法追赶上这个梦想!
纵观在整个中原历史上,唯有西汉的霍去病,东汉的窦宪曾完成过这个壮举!
如果现在真依照萧寒所说,这一战大胜而归,那没说的,但凡参与其中的人,定能青史留名,流传千古!
(“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到底有多牛?打个比方,这相当于二战时,霍去病一个人带着一队人马打到日本东京天皇的皇居,在他的办公室里祭天祭地祭祖宗。)